御书房里,敬宣帝正喝着一盏金丝燕窝,不过即使是这样的补品,还是缓和不了敬宣帝脸上日渐严重的苍白。
古往今来,做皇帝的人,就没几个人是安安稳稳度过晚年的,敬宣帝深知,他这条命,也要慢慢走到尽头了。
所以,在大限将至之前,他要扫平所有能扫平的障碍,留给下一任大庆继承人一条康庄大道。
周自言身后串着一群小学生,齐齐像敬宣帝行礼。
“免了,都起来吧。”敬宣帝抬手,放下燕窝,开门见山道,“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想问问你们的意思,这科举也结束许久了,朕左思右想,觉得你们很是适合詹事府,如何,你们可愿去啊。”
“陛下,詹事府……”周自言无需思考,只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绝对不行。
詹事府,那可是辅导太子的机构。
现在大庆未定太子,詹事府便直接负责几位年长的皇子皇女,其中派系纠缠,几天几夜都说不清楚。
敬宣帝让这几个孩子去詹事府,这不是去竖活靶子么!
“先别急。”敬宣帝一看周自言的抗拒姿态就生气,“你这臭小子,倒是先听朕说完!”
“臣知错。”周自言嘴上从善如流地道歉,表情却还是拒绝。
只要敬宣帝说不出一个正当理由,他仿佛当场就能带着学生们离开。
敬宣帝慢慢悠悠地说:“现在天下已定,可朕还没决断好太子的人选。先祖立法,立贤立长立嫡,但朕的长子并无此意,且心性绵软。”
“现在也到了该立储的时候了。”敬宣帝揉捏额头,烦得很,“可朕那几个皇子皇女,各有各的长处,也各有各的短处,你们若是去了詹事府,全当替朕看看,掌掌眼。”
“你们几人根基不在京城,而且是跟着周爱卿时间最久的学生,心性和眼光应当也与周爱卿相似,你们去,朕才能放心。”
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放心’儿子,敬宣帝对他们算是真的掏心掏肺。
周自言稍稍放松了一些,也诚恳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他们还都是孩子。”
“朕知道,朕只是需要一些别人的意见。”敬宣帝道,“况且从詹事府出来,便可直入翰林院,在翰林院再历练两年,到那时他们也到了弱冠年纪,便能安排正经官职了。”
“你们的想法呢?”周自言转过身去,询问身后的几个孩子。
敬宣帝提醒道:“宋学子稍等一等,朕另有安排。”
宋卫风一听,默默退到一旁。
宋豆丁他们弯着腰,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说真的,他们对这个詹事府那是完全不知……而且听陛下那个意思,他们在詹事府,还要和各位皇子皇女打交道,听起来就很麻烦。
他们其实都不愿意,可谁都不敢直接这么回绝陛下。
几个孩子偷偷用余光看看彼此,都在眼中看到了为难。
敬宣帝见状,微微叹气,“怎么,你们可是不愿帮朕这个忙?”
宋豆丁上前一步,恭敬道:“陛下,学生等人,苦学这么些年,为的就是能帮陛下分忧,能让大庆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陛下,相比较留在京城,按照规定的路子出将入相,学生更愿意去那些偏远的小地方,传达陛下的各项良政和圣人学说。”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宋豆丁说的如此认真,敬宣帝也认真起来,“留在詹事府,待不过五年,去翰林院跟着你们周夫子再历练两年,足以让你们进入内阁,成为天子近臣,掌百官之权。”
“陛下,若人人都留在京城,那留在远方的大庆子民,又该由何人来教化呢?”宋豆丁弯下腰,用最郑重的语气道,“陛下,留在京城虽好,却与学生的心愿不符。学生只愿像周夫……周大人那样,以民为重,脚踏实地,为百姓做一些应该做的实事。”
敬宣帝沉默良久,又去询问其他人,“你们呢?”
敬宣帝以为,这么多年轻人,总不能都愿意往外跑吧?
结果一个一个说完,都是想去大庆各个地方,做能庇佑一方百姓的父母官。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性,敬宣帝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遗憾。
“朕还想着,你们若是能留在京城,便能和朕的子女一同长大,将来也好辅佐他们各项事情。”敬宣帝叹气,“看来你们之间没有这个缘分。”
也是他的子女们少点运气,留不下这么好的纯臣苗子。
敬宣帝瞥了周自言一眼,“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学生,全都和你一个模子!”
一样的倔强,一样的不怕苦不怕累,任着心中那点执拗的想法,便能无惧所有。
可他们才堪堪十五岁啊,别家孩子,十五岁的时候还在家中撒娇讨乖呢,这帮小学子,便已经要去担起那份责任了。
周自言……周自言!不愧是他最为看重的臣子之一,是个会教学生的!
敬宣帝虽然觉得感动,但也不能就这么让这一帮十五岁的少年,真去偏远地方任职。
最后,敬宣帝硬是把他们分成两人一组,分别塞到离京不远的县城里,许诺他们,若是他们做的好,等过了二十岁,便真的放他们离京去各处闯荡。
这几个地方,都是敬宣帝亲手选的好地方。
民风淳朴,关系简单,在那里任职的知县家境都清白,历年述职报告也详细,最适合让这几个少年熟悉公务,并好好成长。
周自言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便领着孩子们接下这份圣旨。
孩子们经过周自言解释后,也觉得陛下是真心爱护他们,并非要让他们拔苗助长,于是全都跪到地上,拜谢陛下。
宋豆丁和王小妞以前便在一起玩,最为熟悉,今后还是一起。
蒋庆庆是小哥儿,便跟着最身强力壮的庞大山一起行事。
钟窍一本身便熟悉知县事物,且家境富裕,敬宣帝就让他和二棍一起。
敬宣帝本以为他们会留在京城,所以还安排了晚膳,可现在不成了。
詹公公只能亲自驾车带着他们离开皇宫。
他们是这批进士中最晚派官的学子,今日领了圣旨,便要开始收拾东西,早日出发。
而此时的御书房里,敬宣帝一改刚才的和颜悦色,朝下扔下一份诉状,冷声道:“周爱卿,这是怎么回事?”
周自言拱手作揖,“陛下,臣与宋进士,有冤屈要告。”
“宋监生,可有此事?”敬宣帝想着诉状上的事情,“你可知,若是让朕发现你们合起伙来蒙骗朕,你们会有什么下场?”
“学生不敢,但学生所说之事,字字属实,万望陛下明察。”宋卫风直接撩袍跪下,恳请陛下彻查这件事,“学生那兄长,年纪轻轻,惊才绝艳,却因为这件事,早早离世,学生心中实在不忍,现在卫家也没有在卫家宗族祠堂设立兄长牌位,学生真心为兄长叫屈。”
敬宣帝盘着手中檀木珠,淡淡道:“你只为你那兄长伸冤,那你呢?卫家将你接回去,又将你抛弃,你心中可有怨?”
“命该如此,学生不怨。”宋卫风声音清亮有力,“学生身边已有慈父幼弟,还有一知心人,学生此生足矣。现在唯有心中那点执念是为兄长伸冤,别的,再无了。”
“好,朕便去查一查,看看这卫家到底做的什么事,还敢在舞弊案中搅混水。”敬宣帝将手中檀木珠串狠狠拍下。
翌日,周自言便听说,三法司的人又被叫进宫里去,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而宋卫风的派官之事,因为这件事也暂时被搁置。
至少要等卫家的事情查明以后,确定宋卫风没有欺上瞒下,敬宣帝才会正式派官。
不过这样也好,宋卫风有更多时间帮孩子收拾行囊,然后再一个一个目送他们离开。
几个孩子同时坐上要远行的马车,周自言和宋卫风站在官道边。
宋豆丁这六个风华正茂的少年人,突然就在他们眼前变成六个小矮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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