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溪指尖微蜷,看着白色的塑料袋柄,最终接过。
“谢谢。”他轻声道谢,“……小勉。”
后面的称呼很轻,几乎微不可闻。
“不客气,现在去找家餐馆吃点东西,顺便吃药吧。”顾勉神色平静,淡淡地说,“对了,我们改签,晚几小时再走,可以吗?”
谢如溪捏紧药盒,平滑的纸皮褶皱了一块,上面浮现交错的白痕。
连带他的心脏,仿佛也被什么轻轻揉捏着。
酸涩的苦意混杂着甜味,搅和成闷闷的痛楚。
他说:“好。”
然后低下了头,一言不发,闷头往前走。
顾勉配合着谢如溪的步伐,并肩而行,看见拦路的障碍物,总会留心。因为对方仿佛什么也看不见,直直往前冲。
顾勉一心二用,好及时把人拉回来。
“看路。”他沉声说。
谢如溪抿唇,“好,抱歉,有点走神。”
他默默应声,走路的步子变得局促,和顾勉隔得又远了点。
顾勉撩起眼皮,叹气,“如溪哥,你真是……”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有点无奈。
但谢如溪听见了。
“……也不知道闹什么。”
他头再次埋下去,耳垂有点发烫。
-
从C城回到A市,飞机落地已是下午,临近太阳西落的时候。
恰好碰上晚高峰,街道都堵着下班回家的车。
路灯逐个亮起,车水马龙间,灯影闪烁,所有车辆都缓慢行驶,各自占着自己的位置。
两人在外面吃了晚饭,又耽搁了些许时间。
等天色沉沉暗去,月亮在云层探出头,万家灯火亮起时,他们才抵达家门口。
“今天有点晚了,我明天去学校找学长,再把妮妮接回来。”顾勉在门锁输入密码后,又拿钥匙感应器“嘀”一下。
顾勉把妮妮托付给实验室的方任学长,缘由还是对方的妹妹喜欢萨摩耶。
一次偶尔的机会,他妹妹看到妮妮的照片,很是喜欢,一直想找机会和妮妮玩。
这次帮忙照看,算是两方皆大欢喜。
谢如溪没有异议:“好。”
顿了顿,他问:“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顾勉说:“不用,我顺手的事。”
客厅的灯亮了一半,屋内还维持着临走前的模样,窗户掩实,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地面一片锃亮。
或许因为无人居住,窗门紧闭,室内空气不流通,竟染上几分被灰尘蒙着的昏浊气息。
咔——
顾勉掀开窗帘,将几个窗户通通打开,重新让气流动起来。
“坐车回来有没有不舒服?”他收走沙发盖着的白布,“头晕吗?胃难不难受?想呕吗?”
顾勉一连几个问题砸来,谢如溪反应不及。
他迟疑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都挺好的,药应该是起作用了。”
“嗯,那就行。”顾勉也没接着问什么,“晚上注意休息,别熬夜了。”
“好。”谢如溪轻轻应声,心潮莫名涌动,“小勉……”
他的心躁动不安,想留在顾勉身边,继续说些什么,但理智拦着他,喉咙堵上沉甸甸的浸水棉花。
无言的沉默在蔓延,最后他只能兀自愣神。
顾勉注意到,上前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如溪哥?”
谢如溪猝然惊醒,狼狈撇开脸,“我先回房间了,你……晚安。”
他匆忙起行李箱,不敢在待在这。
“晚安。”顾勉平静地道。
无人倾听,空气里唯余寂静。
顾勉站在角落,阴影笼罩在身上,半边侧脸似明似暗。
……
十点。
顾勉刚洗完澡,寥寥的白气自他身后萦绕,在浴室关灯一瞬,了无踪迹。
他头发潮湿,发尾滴着水,浸湿了肩膀的衣料,一小块变得透明。
他用热风筒吹了几分钟后,厚重的发丝变得蓬松,刘海耷拉至眉眼。
顾勉坐在电脑前,回了几封邮件和一些比较重要的消息后,直接关机。
他慢慢靠在椅背,台灯氤氲着晕黄的光线,洒落在桌前。
骨感、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黑色钢笔,泛着奇异的光泽。微微凸起的指骨,在不易察觉的地方,有一处淡淡的淤青。
“嗒”、“嗒”、“嗒”……
——笔头触碰木桌,又轻巧地回到掌心,偶尔发出沉闷的声响。
该怎么办?
如果谢如溪最后因为……
不答应呢?
继续追求?但如果对方很抗拒的话,他该怎么做?
万一对方想搬离出租屋……
这个不可以,不确定性太多。
至少要……
叩叩叩——房门被敲响。
黑色的钢笔倏然脱落指间,在桌面滚落了几下,最后停在边缘。
顾勉没有在意掉落的钢笔,起身开门。
“如溪哥。”他站在门侧,低声唤道,“有事?”
谢如溪眼神飘忽,僵硬地举起手里的药油,递过去,“你的手……记得涂药。”
顾勉垂眸,指腹摩挲左手的淤青处。
这是那天谢如溪甩开他的手,撞上桌子留下的。
在木屋的几晚,尽管对方总是沉默,但每到睡觉前,就会无声无息地坐在他床沿,低着头。
“对不起,害你撞到手。”这是每次的开场词,“我给你的手涂点药。”
顾勉不太在意被撞到的手,在他看来,这甚至不算“伤”,完全不需要涂药,但对方似乎对此耿耿于怀。
眼里总是盈满愧疚,涂药的动作小心翼翼。
“不帮我涂了吗?”顾勉没有接过药油,反问道。
他身形挺拔、高大,半个身子靠着门沿,走廊昏暗,背着房间内的光,在地面逶迤了长长的阴影。
谢如溪敛眉,快速地说:“我……你伸手。”
“站着涂?”顾勉听不出喜怒地问道。
“那你出来,我们去客厅涂。”
顾勉扯了扯嘴角,“不用这么麻烦,你都站我门口了。”
他把开到一半的门彻底推开,侧过身子,“进来。”
谢如溪微微睁大眼,下意识往后推了一步,摇头说:“不了,你——”
他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惶恐,像在躲避什么豺狼虎豹。
顾勉舌尖轻轻抵住牙齿,轻微的痛感在神经蔓延。
他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用巧劲把人往房间一带,平静地重复:“进来。”
砰——大门猛地关上,在安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谢如溪却无心关注,往前踉跄几步,膝盖堪堪抵在床沿。
顾勉从后面走过来,按着对方肩膀,“迫使”人坐下去。
谢如溪浑身僵硬,几乎没有抵抗,顺着顾勉的力道,慢慢坐下。
他掌心的药油死死攥住,心跳得很快。
顾勉视若无睹,淡定地伸出手,展示淤青的地方。
“如溪哥,涂药。”他说道。
谢如溪:“……”
“嗯?”顾勉催促。
谢如溪犹豫片刻,手滑过药瓶的口,倒了些药油出来。
他轻轻握住顾勉的手,指尖微颤。
顾勉面色平静,眼帘缓缓垂下。
他慢条斯理地想,就今晚吧。
他得在今晚,就把那根刺拔出来。
避免出现意外。
——任何意外都不允许。
第35章
顾勉能清晰地感觉到,谢如溪涂抹药油的力度很轻,像碰什么易碎品。
他静静地看着对方,屋内的光倾斜而去,眉眼酝酿着温润,雅致得好看。细碎、柔软的黑发覆在额前,泛着微微的光泽感。
像谢如溪给人的感官一样,周身散发着舒适、恬然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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