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剜他一眼,冷笑道,“先验货。”
几个水匪立刻应声跳上货船,前去验货。
温连屏住呼吸,目光寸厘不移地盯着水匪的动作。
他们用刀尖插进盛着赈灾粮的货袋里,里面很快流出各种各样的米粮,水匪们一件件地排查,最后扬声对男人道,“头儿,货是真的!”
温连悬着的心落回原位。
男人露出满意地笑意,扯住温连,说道,“好,让你的人回去报信,把岸上的兵全部遣散,等顺利到了岸边,我自会放人。”
温连微微睁大眼,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货已经给你,你不肯放人?”
“不抓着你,我们怎么上岸?”男人漠然笑了,“江大人,想必太子殿下应该也料得到这一点,你还是老老实实配合为妙。”
温连咬紧牙关,手中摸到那把匕首,恨不能现在就一刀捅死他。
他没杀过人,也从不敢杀人,这是温连人生头一次这么迫切地想要让一个人在这世上销声匿迹。
这个畜生!
核桃又一次乘着小船出发去报信。
水匪用绳子把两船链接到一起,船帆打开,船只开始缓缓朝着岸边移动。
温连不敢轻举妄动,紧紧盯着岸边,岸上的军队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离开。
崔晏究竟是怎么想的,他要做什么?
温连不合时宜地想,真tm想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男人松开他,去检查那些赈灾粮,温连见他离开,身子贴在船板上,小心翼翼地取出后腰上的匕首。
绳子捆得死紧,他费好大力气才勉强够到匕首的刀套,温连将匕首从腰带里推下来,额头微微冒汗。
他打开刀套,反手抓着匕首,一点点地割开手上的绳子。
温连会游泳,现在风平浪静,只要他能在快到岸边时跳下海,肯定可以游出去。
周遭的水匪似乎已经开始庆祝这一次的胜利,纷纷用各种不堪入耳的声音辱骂着朝廷和太子。
温连权当没听见,专心致志地割着绳子。
很快,麻绳在他手腕上落下。温连松了口气,又提起心脏来,依然把手背在身后,装作被捆着的样子抓紧匕首。
斐然,多谢你。
这把匕首说不准真的会救他的性命。
眼看船离岸边越来越近,温连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男人缓缓从船舱里走出,看到空荡荡的海岸,心情畅快极了,甚至还有心思同温连闲话,“江大人,你要怪就怪皇帝把你派到通州,若不是他,你也不会死在这里。”
温连不回答,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知道,到岸边自己也一定会死,这群残忍成性的水匪不会放过他的。
男人倒也毫不在意,继续道,“哎,天命不可违,你错就错在事错主忠非人。下辈子投胎,自己注意点吧。”
温连额头突突地跳,实在被恶心得不行。
马上要靠岸了,这男人在他身边,他不好动作,得想个办法把他支开。
他正犹豫思考着办法,只听船舱里传来一声巨响,男人循声回头看去。
如此绝佳的机会,温连瞳孔疾缩,毫不犹豫地一刀捅进他的后心,那把匕首像是钉进去对方身体里般,力道之大,险些让温连抽都抽不出。
男人痛极怒喊了声,愤恨地转头看向温连。
温连松开匕首,踉踉跄跄地后退,靠在船头,刚想跳船,就被对方一把掐住喉咙,硬生生从地上提了起来。
他没想到这人居然被捅了一刀还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时间,眼前涌上黑暗,死亡的绝望涌上心头。
从前的一切渐渐浮现在他眼前,他看到五岁的小可怜卧在雪里喘疾发作,看到小孩牵着他的衣角喊他爹爹,眼前画面忽转,他又看到了少年立在书院的白荆树下,墨发垂落,眉目青涩。
他看到长大后的崔晏,手起刀落,苍白的面容上溅开一片血迹,红得刺眼。
完了,走马灯了。
他的走马灯居然全是崔晏,离谱。
温连缓缓闭上眼,失语地想,这辈子全围着这王八蛋男主转,有苦一起吃,有福他却享不到了,有点亏啊。
“温连!”
温连愣了愣,努力睁开眼,看到他的走马灯朝他走来。
“我来了,我来了,温连。”崔晏把他抱进怀里,狂跳的心几乎能冲破胸膛,擂得温连都有些胸痛。
原来他没死,崔晏真的来了。
温连怔怔地看着他,崔晏把他抱得更紧,本来还在隐隐作痛的肺腑被他一抱,差点真吐出点什么来,他拍了拍崔晏的后背,一边咳嗽一边道,“我没事,先放手。”
快给他抱死了。
崔晏赶紧松开他,将温连浑身上下检查一遍,确信没有其他地方受伤,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温连望着他身后,无数暗卫精兵像是神兵天降般从船舱里走出来,所有水匪都被他们一刀一个杀死,一切好像在做梦似的。
“你们怎么上船的?”温连震撼地低声喃喃。
货船上的赈灾粮全都被水匪检查过一遍,用刀子捅进去,流出来的不是鲜红的血,而是米粮,这说明船上应该确实都是赈灾粮没错。
崔晏伸手抹去温连脸侧飞溅上的血,声音沙哑,道,“军队里有水匪的接应,若我让人藏进货船,届时必定会有人报信作乱。水匪一旦知道赈灾粮里有人藏身,说不准会直接动手杀你。”
他一开始的确是如此考虑,想着让所有人藏进货船,直接上船剿匪。
临出发的一刻,崔晏想到温连在船上分别时的话,温连让他冷静点,这话如同鬼使神差般令他冷静下来。
崔晏改了主意,让所有暗卫潜入水底,扒着船底以饲时机,就像那些水匪埋伏在水底劫船一样,两船相靠,他们再悄无声息地从水底上船,把所有水匪全部杀了。
听完他的话,温连总算明白方才为什么船舱里会传出一声巨响。
看来是那些暗卫为了掩盖上船的声音故意制造的奇怪响声,不过这也的确为温连拖延了不少时间。
劫后余生,温连感觉紧绷的精神总算松懈下来,稍顿片刻,他抬眼看向船舱里,忽然想起更重要的事。
船舱内。
顾问然立在小榻前,见到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容,浑身如坠冰窟,他脱力地跪坐在顾斐然的身边。
指尖颤抖着,掀开顾斐然身上的软被,水蓝色柔纱被血染透,血迹已干。
就在昨夜,小丫头还吵着要跟他一起去京城,喝醉了酒,扯着他耳朵嚎啕大哭,哭得他耳朵又痒又痛。
怎么会这样?
斐然为什么会在这里?
温连走进船舱,看到顾问然,手脚刹那冰凉,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解释,对方却先出了声。
“怎么死的?”
顾问然低着头,额头青筋暴起,抬眼看向温连,一把扯住他的领口,“我问你怎么死的?”
温连哑然地看着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身后崔晏冷然道,“放开他。”
顾问然的眸子如同冷刃朝崔晏看去,两道目光交聚,彼此都看到对方眼底浓郁的恨意。
良久,顾问然甩开温连,俯身抱起顾斐然的尸身,触碰到那冰冷的身体,眼泪在眼眶里溢满,他强忍住,将牙咬紧,颤巍巍地低声道,“傻丫头,谁让你跟来的,从来不听哥哥的话。”
他把顾斐然抱进怀里,就像小时候抱她那样,头也不回,一步步朝船舱外走去。
见他离开,温连终于忍不住低声道,“是为了救我,斐然是想救我才死的。她说……她想回家。”
听到他的话,顾问然没有回眸,只低低地在顾斐然的额头上蹭了蹭,脸侧滑落下两道温热的泪,他木然地轻声道,“斐然,哥哥来了,咱们回家。”
回幽州,回他们的家。
他抱紧顾斐然,朝船舱外走去,天色明亮,照在怀里少女安静的面容上,仿佛她只是轻轻睡着了。
温连想起身追上顾问然,却被崔晏伸手捉住腕子,带回身边。
“你真的没事么?”崔晏眉头紧蹙,掀开温连的外衣,检查他有没有什么隐藏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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