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帮了我很多,我都会牢记,你放心。”崔晏轻声道。
“确实,比起温玉,我还是太没用了。”温连小声道,有点小忧愁,“如果我再厉害一些,刚刚你就不会陷入危险。”
温连很困惑,为什么让他穿进书里做任务,又不给他一个日天日地的身份,或者什么奇葩强大的金手指。就给一张小破任务纸,赤手空拳,身份比男主还弱,让他怎么帮助男主?
他压根一点作用都没有,刚刚若是没有大家,温连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天色渐晚,顺尧城的巷道被晚霞笼罩,两道少年的影子被拉得极长。
沉思片刻,崔晏低声道:“要多厉害才算厉害?”
“起码要聪明过人,再不济也要武功高强吧。”温连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什么也没有,光有一张嘴。”
“从前在话本子里听说,天人下凡是为历劫,若个个都聪明过人,武功高强,有什么劫可以历?”崔晏淡淡开口,手心握紧了温连的腕子,“更何况,你怎么知道自己并不厉害,可以想一想,为什么苍天会让你来到温府,又为什么让你成为陆子云呢?”
温连愣了愣,拧眉思酌。
他还真没想过这种问题,要知道他大学每次考试都只看老师圈好的考试范围,从高考结束后就失去独立思考能力了。
“温连是在你到来时就已经死去的,在他死后,温府必定会一蹶不振,以温玉的性格说不定会终日酗酒,更加放纵。可自从先前你附身温连写了那封遗书后,温玉便再也没去过天乐坊,二老也因为温玉总算回头是岸而有了慰藉,不至过于悲伤。”
“如果不是你收养我,我现在兴许还在城隍庙与毛豆核桃他们一起当乞丐,可能冻死街头,也可能吃草果腹,无论什么发展,都固然不会好过现在我们一起读书,有家人陪伴。”
“陆子云和他聋哑哥哥感情也说不上好,他哥终日锻刀挣钱供养他到顺尧城最好的济绯书院读书,他却常常以有这么一位残疾兄弟自卑,路过都还会装不认识。而如今,陆子云怕是已经死了,可你却代替他活着,你能做的还有很多。”
崔晏仔细地分析,缓缓道,“或许,这些身份本身就是为你存在,并不需要你武功高强,聪慧过人,而需要你付出其他……比如,你的真心?”
半晌,他笑了笑,“我胡言乱语,你随耳听听便是。”
温连愕然地望着他,倏忽伸出手捧住崔晏的脸,震撼道:“哪是胡言乱语,你说得对,你简直就是天才。”
他何必纠结自己有没有金手指,在其位,司其责,把角色的一生走完,完成自己分内的任务,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被温连捧住脸,崔晏的心口快跳了下,脑海内浮现在红帐内,温连俯身吻他时柔软的唇瓣。
他慌乱低头,垂落眼睫,轻声道:“对你有用就好。”
“当然有用,我们小红最聪明,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虽然温连自觉也没做什么操心的事。
空旷无人的街道上,温连静静的牵着崔晏。脑海里回忆起,当初他也是在崔晏五岁的时候,这样轻轻牵着他走过放学回家的道路。
那时崔晏总是会静静的听他讲一些废话,有时候讲安徒生童话,有时候也讲铠甲勇士变形金刚,俩人常常因为路上唠嗑,还嘴馋买糖葫芦错过晚饭时间,而被温玉一通好骂。
手心紧握在一起,崔晏抬头看他,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相处时光。
如果时间能一直停在此刻就好了。
良久,崔晏轻轻问道,“你今天为什么突然到天乐坊来找我?”
温连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本是看到小红在书案上写下的那些符纸,所以才想来找到崔晏,劝他回头是岸,不要再做这些东西了。
结果哪知半路碰上了一个刺客。把这事给耽搁了。
他从怀里已经掏出那些黄符,递去崔晏的手心,正色道:“我本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符纸上已经凝固的血迹,在夕阳下颜色变得鲜亮极了。崔燕微微睁大眼睛,伸手接过那些黄符,一张张看过,低声道,“你看了我的书?”
语气并没有不满,甚至还有几分心虚。
温连挠了挠头,“本来是想帮你收拾收拾书桌的,没想到不小心看见了。”
闻言,崔晏低下声音,说道,“这些都是一些随意写的玩意儿,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我看那书上可是说用指尖血日夜写满九万八千张,这数目可挺值得一提的。”温连淡淡道。
崔晏手心捏紧符纸,一张张看过,耳边还在传来温连滔滔不绝的苦心教诲。
“这种东西都是骗人的,如果真有起死回生的,这世界上哪还有几个死人,大家全都直接写去写九万八千张符纸,所有人一起复活不就好了吗?”
“还有啊,为什么要采取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呢?人死不能复生,人要向前看啊。你不是答应过爹要好好活着吗?”
崔晏答不上他的话,只得低着头,假装认真去看手心的符纸,他知道温连是心疼自己,可这也的确是他唯一能够拯救温连的办法。
指尖在那些黄符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在了一张与黄符格格不入的字纸上。
这一张,不是他写的。
他蹙眉翻开,只见上面墨笔横书,龙飞凤舞写下几个大字,崔晏瞳孔瞬间疾缩。
【请宿主加速完成任务,拯救男主,角色寿命时限已到,三天内角色即将死亡。】
耳边风声清晰,掩盖过温连呕心沥血的谆谆教诲,崔晏只感到自己胸腔一阵窒息,眼前开始阵阵泛黑。
这张字纸向来被温连放在衣襟深处,这次应当是无意中和那些符纸一起拿了出来。
是假的么?
这就是温连那日不许他偷看的,上天给他的旨意?
——温连要死了。
*
黄符纷飞而落,没入尘埃。
崔晏呼吸急促,昏倒在长街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温连吓得六神无主,以为是旧疾复发,他顾不上捡那些符纸,赶忙把人背回温府。
“大夫,他怎么样?”温连急切问。
“温晏少爷今日应当是吸入一些不干净的粉尘,外加受惊情绪激动,所以才使旧病复发,这段日子已经很少再发作,这次身体才防御不住病倒了。”温府的大夫为崔晏诊治多年,早已对他的身体了如指掌。
温连想起今日在天乐坊,他们不在时,崔晏与那刺客共处一室,说不定就是在那时中了招。
他心急如焚地在小榻前来回踱步,问道:“可是人现在怎么还不醒?”
大夫抬头看他一眼,说道:“此次喘疾发作不止是因为粉末之故,更多是心病难医,小少爷这心病已有多年不治。今日偏偏碰上大喜大悲之事,就是健康身体也承受不住,老夫为他施过针后便让他睡吧。”
温连再心急也没办法,只得答应下来,搬来板凳,守在崔晏的榻边。
他不明白崔晏为什么大喜大悲,也不懂大夫所说的什么心病多年不治。
他只知道小红上一秒还好好的,拿到那些符纸看过,整个人便一头栽倒在地。
对了,那些符纸呢?
温连拍了拍胸口,没有摸到,他气馁地坐在板凳上,把头发揉得乱糟糟。身前少年紧闭双目,即使昏睡着,眉头还皱得极紧,仿佛梦中还在不安。
他试探着伸出手,在崔晏的胸口缓慢而轻柔地抚过,低声道:“别怕,小红,爹爹在呢。”
小红没有任何反应,他听不到。
门忽然被大力推开,一道身影像带着风似的冲进房间,温连愕然回头,只见温玉面色冷沉,哑声道:“他又怎么了,不是方才还好好的,是不是那畜生给他下了毒药?”
温连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他叹了口气,“不是,大夫说是大喜大悲之后,喘疾发作。”
“大喜大悲?”温玉稍显困惑地拧紧眉头,随后不知想到什么,忽地展开,“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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