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顾问然瞳孔陡然一缩,“你说什么?”
他立刻毫不犹豫地攥紧绳索,朝着城墙上爬去,温连见他居然就这么走了,连忙道:“哎哎,大哥,救我啊!”
顾问然头也不回地甩他一句:“上面不安全,你先在这挂会,一会我把那狗贼杀了就来救你。”
说罢,他猛地一蹬城墙,整个人翻了上去,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温连默了默,缓缓阖上双眼。
也罢——
只希望他不会在这风干成一块腊肉就行。
第86章 去救他【二更】
喜善台上。
夜色笼罩, 地上的鲜血汇聚成一条殷红的河流,蜿蜒曲折地在这千百年来用作祈福的城楼上流淌。
皇帝和大臣嫔妃们已经在禁军的护卫下离开,临走之前龙颜大怒愤而下诏, 将所有反贼格杀无赦。
禁卫军统领立刻领命,带大军和冲上皇宫京城的反贼厮杀起来。
现今城楼上,只有崔晏和文淮之没有跟随皇帝离开。
几个禁卫在他们身边守护,倒也没有多大危险。
崔晏从地上拾起弓箭防身, 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箭射得这样准,大概是他长大后的身体记忆,文淮之略一提点他就会用了。
“殿下, 你身份贵重, 此地不宜久留, 我们先撤。”文淮之的目的就是先救皇帝, 只要皇帝活着就好,不能再造成无用的伤亡。
崔晏脚踩在城楼边缘上,眯了眯眼, 一箭射穿城下敌将的首级, 回眸看他,“父皇怕死,可我不怕, 敌军打到头上来, 岂能临阵脱逃。父皇走了,我留下, 军心就不会散。”
这是从小他在宫里听太傅讲过的道理, 文淮之不懂, 可他得懂。
文淮之愣了愣,凝望着崔晏的背影,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何前世一直斗不过崔晏。
崔晏诚然是一个固执的人,可没人可以否认,有他的存在,大宣王朝就不会落幕。
有他在,这万里河山便永远会是崔家人的。
良久,他轻吸了一口气,从地上拾起不知是谁遗落的长剑来,冷静开口:“好,入朝一日君臣一世,今日我便护你到死。”
不论是谁要靠近崔晏,他这双救人的手,就变成杀人的手!
文淮之抬头看去,警惕地护在崔晏身边,却忽地在乱战的人群中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
他震愕地看着对方,那张脸,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魏仓隆,曾经被义父因贪污而贬职的前部下!
此人手段狠辣,武功高强,曾经是义父的贴身侍卫,杀人于无形。听说他被义父贬职后,连声招呼也不打,独自离开了康安王府,再后来文淮之就不知晓他去了哪里了。
可在他对面交手的人,文淮之竟然也认识,那不是崔晏的心腹大臣顾问然么?
两人厮杀在一起,长刀和利剑锵然作响,顾问然下手招招致命,魏仓隆和身边的手下一起围攻他甚至还有些难以招架。
魏仓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文淮之想不通,此人和义父俨然决裂,是绝对不可能帮助义父造反的。
半晌,他心底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测。
难道义父已遭不测,而魏仓隆鸠占鹊巢?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再抬眼时,眼底划过一丝恨意。
不管魏仓隆是不是假借义父之名造反,此不忠不义,害国害民之辈,都必须要除掉!
文淮之打定主意,从腰间取出一个药包,这药他极少会用,此乃绝命散,顾名思义,只要渗进伤口内,半刻钟内便会立刻破坏头脑神经,毒发身亡,必死无疑。
他转过身,抽出崔晏箭袋里的一支箭,把毒药仔仔细细地涂抹在箭刃上,对崔晏道:“殿下,劳烦你,将那反贼首领的头颅射下来!”
崔晏回身看他抹药的动作,淡淡道:“谁?”
文淮之指向魏仓隆的方向,可好巧不巧,魏仓隆也正正好朝他们看过来一眼,目光死死盯在崔晏身上,仿佛恨不得将他血肉吃尽。
崔晏蹙了蹙眉,将弓拉满,对准魏仓隆的头颅,却见魏仓隆一刀挡下顾问然的攻击,朝他们大笑道:“文淮!你如今是太子的走狗了,但是你就不想知道你的好义父如今身在何处吗?”
话音落下,崔晏刚要松手放箭,就被文淮之一把拦住,“等等!”
崔晏眉宇拧得更紧,冷声道:“放开。”
“义父与我恩重如山,先慢着!”文淮之眼眸通红。
闻言,崔晏仍然不甚在意,继续拉弓对准顾问然,“我说过,心软是大忌。”
然而魏仓隆看他拉弓,又继续笑着道:“殿下,你也不想知道你那宝贝太傅在哪吗?”
话音落下,崔晏手腕微颤,心口猛然涌上一阵悸痛,哪怕失去记忆,忘记一切,可听到他会有危险,身体仍然会做出最诚实的反应——疼痛,任凭他如何努力想要压制住这股翻涌上来的疼痛都无济于事,手腕抖得厉害。
片刻,崔晏把箭扔了。
文淮之:?
文淮之有点想骂他,但这情况又实在不合适,于是只能强忍了回去。
见魏仓隆对崔晏放着狠话,顾问然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你还有心思对我主挑衅,先想清楚你能不能留住这条烂命吧!”
魏仓隆胸口本就有当初被温连和崔晏一同捅出的伤口,此刻旧伤复发,疼得他冷汗直冒。
趁此时机,顾问然解决掉身边围攻的反贼手下,对崔晏扬声道:“殿下,不用担心,江大人就在我身后十米处的城墙上挂着!”
闻言,崔晏抬眼看向他,几乎瞬间便夺过了文淮之手中的长剑,一步一步地朝着城墙走去。
顾问然怔了怔,他张开口,本想劝崔晏别过来,可喉咙里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半晌,他抿了抿唇,一剑捅进再次围上来的手心头颅里,而后朝崔晏笑着高喊了句:“殿下,去吧,去救他!把江太傅救下来,明日咱们再一齐去盛京楼庆功喝酒!”
这次不会再有人拦你了。
太子殿下,微臣会尽所有努力,为你扫清一切所到之处的障碍。
所以,去吧,把最重要的人救回来。
人活一世,别再留下任何遗憾。
崔晏抬眼望向他,不仅是文淮之,顾问然,还有他自己的心,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告诉他,温连对他有多重要。
温连是他绝对不能失去的人。
他讨厌特殊的东西,对他而言,越特殊越代表着致命,就像文淮之的义父那样,有了软肋,人便会失去判断,抛弃理智,沉浸在情感里不能自拔。
可就算他想要逃避,想要切断这份软肋,崔晏的心却给出来了更深重的惩罚,只是想一想失去温连的后果,便疼得要命。
这钻心剜骨的疼痛,让崔晏隐隐约约地想起些什么,脑海里猝然忽闪过几个画面,每一个场景里,都有温连的存在。
幼时倾泻出阳光的门缝中,温连缓缓推开大门,笑容温柔,将他珍贵而亲昵的抱进怀里安抚。
少时承载满船月色的小船上,温连躺在船头喝酒,睡意惺忪,眼睛像是蕴着一潭盈亮的春水。
再后来在寝宫柔软的床榻里,温连在他身下眼眶红透,泪水涟涟,脆弱漂亮的身体上尽是红痕。
分明场景里的脸都长得完全不同,可他偏偏就是知道,那些不同的脸,都属于温连。
那是他的温连。
崔晏提着剑在顾问然和禁卫军的掩护下,走到城墙前,抓住那根拴着温连的绳子,竭尽全力地想要将温连拉上来。
城楼下,硝烟滚滚,黑色的浓烟像大雾般扑面而来,崔晏冷不丁地吸进,胸腔内像是着了火般,疼痛难忍,他咳嗽两声,一想到温连在底下吊着,已然感受了很久这样的痛苦,心就疼得更加厉害。
这种疼痛不能控制,无法遏止,好像他的脑袋在反复告诉他,唯一消除痛苦的办法是要将温连救上来,然后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崔晏轻笑了声,脑海里莫名想的却是,他的过去一定比他想象的要更精彩啊。
所有人都知道他爱温连,包括他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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