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燃双手遽然收紧,手背浮起一道道青筋。
是啊,容怀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小公子,千娇万宠集于一身,哪里会体会他们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呢?
霍燃正想着,却见容怀直起身体道:“跟我进来。”
容怀转头走进书房,霍燃看着他纤细的背影,勉强撑起僵硬的身体一步一步跟在后面。
雪地上留下一轻一重两道脚印。
重新回到温暖的房间,霍燃手脚渐渐恢复知觉,只见容怀随手拨弄了一下窗前悬挂着空荡荡的金丝鸟笼,满室煌煌灯火光晕落在那一截白皙剔透的腕骨上,倒比那美玉琉璃更美上三分。
霍燃看在眼里,只是心想果然越是好看的人,心肠越是歹毒。
这时,容怀卸下肩头的狐裘随手扔给他:“挂起来。”
霍燃:“……”猝不及防被熟悉的香味盈了满怀。
雪狐的皮毛柔软温和,似乎还残留着容怀的体温,还有淡淡的药香一直往他的鼻尖钻,霍燃一时心乱如麻,只得将狐裘胡乱找个地儿挂上。
容怀在桌案前落坐:“过来。”
霍燃紧了紧双拳,垂着眉眼,慢慢走到容怀的身旁,容怀看着他道:“桌上的都吃干净。”
霍燃遽然抬首,似乎没听清容怀说什么。
“牲彘鸟雀食五谷,”容怀笑着说:“鹰隼虎豹食肉骨,你是愿意做彘雀还是隼豹呢?”
霍燃当然愿意当隼豹,就是容怀下一刻要取他的性命,他至少也要做个饱死鬼。
想清楚之后,霍燃不再犹豫,捧起大碗往嘴里塞肉,他贱命一条,从小到大就没尝过几次荤腥,何况是烧得这样美味的荤腥,别说是这满桌子菜,就是再加一桌他也能吃得下去。
他何尝不清楚容怀在尝试训服他,抽一鞭子给一个萝卜,根本没有把他当人看,而是当一个畜生。
总有一天……
霍燃头埋在碗里,藏住眼底凶狠的光。
王总管端着药汤走过来,看到一幕,惊得差点把所有的碗给摔了:“你这畜生岂能与小公子同食!?”
霍燃好不容易吃顿饱饭,将碗里最后一点油水刮干净,不知道容怀会怎样发落他,但无论怎么样他都认了。
容怀制止王总管下半截斥骂的话:“是我让他与我同食,总归这些肉菜到时候都要倒掉,没什么差别。”
王总管额头淌汗,犹豫不决:“可,可是……”
见容怀眉眼冷下来,王总管头皮一紧,便不敢再说,将手里端着的汤药放在书案上:“小公子请喝药。”
往日小公子喝药,总是要闹上一闹,王总管习惯了三催四请,但容怀却没什么反应,他端起药在鼻尖轻嗅,辨认出里面放了党参、白术和茯苓等物,都是养生补血的药材。
霍燃跪在地上,屋里烧着炭火,地面也并不冰冷,他嗅到那两大碗汤药里腥苦刺鼻的气味,心中恶意地想这小公子真是个药罐子,怕不是上辈子造孽太多,才得了这一副恹恹的身体?
这细皮嫩肉的小公子,也不知要怎么闹才能喝下这么苦的汤药?
想到这里,他偷偷抬眼去瞟,容怀仅着一件玉白衫坐在案前,隐约透出纤细的身段,腰细得不盈一握,只皱了皱眉,就面色不改地将两大碗苦涩的药汤仰头饮下。
霍燃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本该幸灾乐祸,额手称庆,也该让这小公子尝尝黎民之苦,但却觉得胸中颤栗,并无法开心起来,反倒觉得心口坠得慌。
见两大碗汤药见底,王总管松了口气:“小公子可要回内室安置?”
容怀道:“我就在书房小憩片刻。”
王总管应诺,唤来仆役收拾碗碟,无声无息地退下去。
容怀揉了揉眉心,这药里有助眠的成份,让他觉得有些困顿,“过来。”
许是之前饮下苦药,轻柔的嗓音略微有些沙哑,霍燃听得如浑身过电,身上肌肉忍不住紧绷。
如今寂静的书房里又只剩下两人,容怀唤的人也就不言而喻,霍燃深吸一口气,起身走过去,容怀没有发落他,是他没有想到的,但想想也是,毕竟巴掌加甜枣是他惯用的手段。
容怀坐在软榻上,散开银钗,青丝如爆般垂在前胸后背,线条优美细腻的背部半遮半掩,霍燃看了一眼就垂下视线。
“替我更衣。”
霍燃顿了顿,伸出手解开容怀的襟扣,里面玉色肌肤洁白无瑕,隐约可以看见锁骨以下的线条。
他感觉胸口烫得厉害,这是一种无法控制的热意,让他觉得陌生,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
昂贵的丝绸内衫材质过于丝滑,霍燃解了好几次,都没解开纽扣,他从未接触过如此纤细的布料,他平时穿的就是普通的麻衣,恐怕小公子去穿浑身皮肤都会被磨出血来吧。
依靠着胡思乱想,霍燃才勉强转移注意力。
“真是不中用,”容怀懒得等他。
把他挥开之后,自己解开衣扣。
脱完内衫,容就卷入锦被里睡着。
此刻厢房里没有其他人,霍燃站在软榻旁,视线紧紧注视着容怀的后颈,象牙玉一般的白,纤细脆弱,背对着他,似乎没有任何防备。
这个病弱的小公子为什么这么相信他呢?
是笃定他无害吗?
可是他也早已厌倦了这样的卑躬屈膝。
他的大掌在纤细的颈侧逡巡,掌下能够轻易感知到动脉微弱的跳动,如果他扼住这截颈项,应该很轻易就能摧折吧。
就算他死了,用他一条贱命拉一个小公子垫背也算不亏。,.
第44章 重生氪金改命农家女(四)
怀着恶意,霍燃粗粝的掌心摩挲着容怀的颈项,然而掌下温热细腻的肌肤却逐渐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感受着纤细温软的触感,他竟然心口发烫心跳飞快,酥麻感沿着脊背爬上来,他忙不迭松开手,这才摆脱那种头皮发麻的舒适感。
偌大书房,他狼狈粗重的喘息清晰可闻。
他慌乱仓促的撇开眼睛,可眼睛不去看,嗅觉却又敏锐起来,他嗅到容怀肩头丝丝缕缕的宁神香,淡而动人,让他心跳进一步失律。
系统在霍燃正准备动手的时候,就兴奋起来,它为宿主担心,却也想看宿主翻车。
然而它等了又等,只等到霍燃如被火灼般甩开了手。
系统如同被戳破的皮球般丧气了:……霍燃,爸爸对你很失望。
容怀醒来后察觉到系统情绪低落,就连霍燃……他抬眼望去,霍燃就垂眼避开了他的视线,不像是以前那般警惕的避开,倒像是浑身不自在。
不过后面一个月容怀也没有把太多时间花在霍燃身上,年关是一年中最大的节日,容宅里张灯结彩沸沸扬扬,里里外外桩桩件件都要他做主。
年关过去又是各地经商货物流动的黄金时期,容怀近乎终日在书房忙碌,他手下有五个钱桩,现在正式更名钱行,接受老百姓的存储并给予利息,如此他手中握有大把的现钱,可以做更多的货物置换。
霍燃年关时回了一趟家,花了半天时间祭祖,田埂上依稀能看妇女和十三四的男童走过,看到他似乎想上前感谢他,又踌躇着站在原地没动,他漠然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父亲并不在家中,想来也是落到了容怀的手里,想到容怀他就莫名心悸,心烦意乱。
走到村口时,里长柱着拐杖走过来,身旁跟着他的孙子李昀,生得相貌堂堂,儒雅英俊的青年。
“霍燃,”里长招手:“昀儿考上了秀才,这事情你也知道,他年后要去贡院乡试,山迢水远的……你能不能帮忙和小公子说个情,让他派几个人在路上帮衬帮衬?”
说着,里长和李昀拄着拐杖就要跪下来。
霍燃心想他哪有什么情份,他和小公子不过就是主仆关系,哪里能说动小公子?
然而里长早年与他家有恩,当年他父亲腿被容宅刁奴打残了,就是里长连夜赶着牛车去县里请的大夫,否则他父亲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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