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怀斟了一杯清茶,说:“你看出来了?”
须弥一向是大陆最为隐秘,神秘的地方,那里藏着许多人不能理解的事物,列国历代的帝王都曾经安排过人前去须弥请求长生不老丹,可是派进去的侍卫不是疯疯癫癫,就是不知所踪。
“那里的人体格、肤色都很好辨认,”戚副将拧着眉头,“据说大越的座上宾就是须弥人,他们两人之间如果有什么关联,里应外合……”
容怀说:“朝焱绝不是这样的人。”
戚副将忧心忡忡,容怀却摆出一盘棋子,轻轻放在他面前,“我们来下一盘吧,兴许这盘棋下完,阿焱就凯旋而归了。”
两人棋刚下到一半,先前跑出去查看情况的诸将这时又掀帘而入:“陛下,此人究竟是何来头!?”
容怀抬头问:“怎么了?”
只见原本出去时垂头丧气的诸将,此刻就像打了鸡血一般,脸色涨红,绘声绘色大声说:“那人简直像是不要命一样一马当先,势如破竹,敌军都是各国勾连纵横的精英,却被他想砍瓜切菜一般削断了头颅。”
余将七嘴八舌接话:“还有那支活死人士兵,甚至都还没近身浑身就燃起了火焰,熊熊大火窜了数丈高,敌军方寸大乱,排好的阵队顿时就成一片散沙。”
戚副将听入耳中,尤觉得不敢置信,容怀搁下棋子,“孤出去看看。”
“陛下,战场上一片狼藉,都没来得及打扫,到处都是断肢残骸血雨倾盆,恐污了您的眼睛。”诸将劝慰他。
容怀不甚在意,却不忍心驳他们的好意,被他们劝在帐内。
过了摸约一个时辰,朝焱果然旗开得胜,凯旋归来,不仅守住了京城,还一口气连夺回了两座城池,麾下将士无不热泪盈眶,仰天长啸,他们原本以为将要把热血撒在沙场上,拼上最后的生死鏖战,没想到峰回路转,朝焱率领他们一路势不可挡,扬眉吐气。
琅国将士本就穷寇之兵,俱怀抱着殊死一战的信念,加上沙场上气势鼓舞至关重要,朝焱浴血的身影冲锋在前,他身为将帅,一马当先,只要他人不倒,后面的士兵们就像不要命一样往前冲。
大营里到处都是酣畅淋漓的嚎叫声,所有人都浸在喜悦之中,气势最为高涨的时候,容怀缓步走出营帐,一眼就看到朝焱矫健的身姿。
他骑着高头战马,在高台之上下令:“现在还远没有到可以歇息的时候!”朝焱拔出刀指向天空,这一刻的太阳都在他的刀锋下退让了锋芒,他冲高台下列阵的将士们大声道:“留下一队人打扫战场,余下所有人整装,明日拔营!我们要把失去的家园全都夺回来!”
士兵们双眼腥红,纷纷举起武器嘶吼:“夺回来!”
“夺回来!!!”
振奋嘶哑的呐喊声冲破云霄,余音徘徊在云层之中久久不去。
戚副将在远处观望,都愣住了,“即便是聂将军,当初也远没有这样的凝聚力。”
容怀望着朝焱的背影,“阿焱有天生的感染力。”他也是天生的领导者,注定会吸引大批的追随者。
而他,何尝不是被吸引的一个?
·
军大权全都交付给了朝焱一人。
朝焱治下森严,军纪管理赏罚分明,琅队在他训教下淬炼出色,逐渐成为旗帜鲜明的虎狼之师,士兵们追随着他的身影,无往不利,战无不胜。而偶尔训练疲惫时,容怀则会组织大家进行篝火晚宴,采买当地的水果分发到士兵们的手中,体贴关怀的举动,让士兵们感动难抑,恨不得对他肝脑涂地。
虽在御下之道方面大相径庭,但他们在战场却配合默契——诸国临时勾连纵横的结盟本就容易破裂,容怀略施伎俩,就让他们彼此猜疑,陆续有一两个国家退出联盟,他让朝焱迎接大部分的主力队伍,余下诸将去清理这些小国。
战争断断续续持续了半个月,琅国夺回了全部的领土,甚至吞并了旁边的两个小国。
整片大陆的十多个列国全都为之震颤,尤其是朝焱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勇猛,就算是活死人都拿他没办法,各国的联合军碰到他就节节败退,甚至还有的将领远远看见他就屁滚尿流,望风而逃。
朝焱的威名,随着每一战的打响,逐渐声名远扬,如果真的只是擅长打仗,也不会被这么多人忌惮,可想要赢得战争的将领们不同,他纯粹是享受屠杀和战争,享受撕裂敌军的□□,摧毁他们的意志。
这样暴虐残酷的作风,让所有人都闻风丧胆。
与之相对的,是容怀优待俘虏,对降国一视同仁的优渥待遇。他积极发展农业和商业,并不用繁重的徭役去压榨百姓,并且在各地开办太学,编纂字典统一字音,以琅国文字和语言当做国语,□□化他们,既便于他们通商,也便于让他们相互理解,各国之间并不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大家同样是人,都可以在他的统治下安居乐业。
要么选择面对朝焱的铁骑,要么投降容怀,体会怀柔的温暖,许多原本只是抱着摸鱼捡漏的心态参加合纵联盟的小国最先遭受不住,七八个小国陆续选择接受招降。
所有人都认为容怀是圣明公道,仁慈可亲的陛下。
这日,容怀正在营帐中和戚副将对弈,他指尖拈着棋子,问坐在对面的戚副将:“犒劳之物可都悉数分发下去了?”
“回陛下,采买的吃食用品都已经按人头分发下去。”戚副将道,“陛下体贴关怀士兵们,大家感铭五内,都对陛下赞不绝口。”
容怀落下一子,淡笑不语。
忽然之间,一只纸蝴蝶从帐篷缝隙间钻进来,准确无误地停到容怀的手边,纸蝶抖动翅膀,竟然口吐人言,传出一道古怪嘶哑的声音:“怀帝陛下,吾已斟酌思,愿意答应你的要求。”
戚将军觉得这声音一时有些耳熟,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又听见接下去令他蓦然睁大眼睛的话:“只要陛下能保证我的性命无忧,我也会如陛下所愿,不遗余力地煽动大越继续抵抗。”
他终于听出来这个古怪嘶哑的声音属于谁,就是大越的座上宾,那名来自须弥的道士。
陛下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和他勾搭上了关系?
而且听这话的意思,好像是陛下要道士指使大越拼命抵抗,以此为条件换取自己的性命无虞?
可又是为什么?
戚将军尚沉浸在震惊之中,容怀却注意到门口帐帘颤动,似有一个瘦削的女婢打算撩帘进入,听见这句话又退了回去。
下一刻,戚将军的喃喃自语却唤回了他的注意力:“陛,陛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您与那道士……”
“如今诸国已归降,大半的领土都归我琅国,大越失守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听言就连大越皇族都起了投降臣服之心……”容怀漫不经心地搁下棋子,轻笑一声,说:“可是孤却时常会想,如果没有了战争,阿焱又该从哪里找到乐趣?”
“他会不会因此离孤而去?”
戚将军听见这番话,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板上窜上来,遍体生寒,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陛下……”
“这番话戚将军听过也就罢了,可不要宣之于口?”容怀将食指置于唇边,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戚将军与那双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眼眸对视片刻,缓缓垂下头颅,默然不语。
正在这时,帐外响起朝焱的声音:“容怀可在帐内?”
女婢嗓音柔美:“陛下正在与戚将军对弈。”
话音刚落,朝焱大手掀开帐帘,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容貌卓越的青年,五官如盛放的芍药般倨傲稠艳,通身有一股贵气,举手投足像是大家族出身。
面对容怀,青年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礼,眼底的骄傲之色并未减少半分。
“这位便是阿焱挑中的副将?”容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他刚把茶盏放下来,朝焱就伸手把茶盏拿过去畅饮了一番,“正是,所以我这便带来给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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