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膜轻度浑浊,尸斑片状,由条纹开始融合,色渐深,聚于手臂,内颈,腹部,大腿前侧等地,指压完全消退变色,退指重聚——死者死亡时间四个时辰以内。”
申姜算了算,现在是辰时末,四个时辰以内,也就是说,人是过了子时死的?
叶白汀检查死者手腕脚踝,被牛皮绳绑缚的位置:“……表皮挫伤剥落出血,边界模糊,组织收缩,青淤明显,有大量痂皮呈暗红色……亦有无组织收缩,没有皮下出血或凝血现象的少量蜡黄色创面。”
申姜:“什么意思?怎么什么都有?”
“前者为生前伤,后者为死后伤,”死后伤因不再有生活反应,很容易和生前伤分开,叶白汀说道,“死者在死前经受了一段时间的痛苦,时间在一刻钟往上,一个时辰以内。”
他解开死者身上衣服,想要继续观察,解开裤子就顿住了:“咦?”
申姜凑了过来:“怎么了?”
“这个死者,该要注意一下与他有亲密关系的人,”叶白汀指着死者隐私部分,排泄器官附近,“硬下疳,圆形或椭圆形溃疡,边界清晰,伴有疱疹,这是……花柳。”
现代医学叫梅毒,古代应该还还没这个术语。
申姜又凑近了些:“哟,这个新鲜,竟然染上了这种脏病——这也能看出来?”
叶白汀:“此类痕迹触之有软骨样硬度,百户不信的话,不若试试?”
申姜才不要,下意识就要往后跳,结果还没动,后脖子一紧,就被仇疑青拽开了,仇疑青不仅拽开了他,还拉了叶白汀一把:“离远些。”
不是,你拽就拽,能不能一碗水端平?凭什么拽我就暴力,拽娇少爷就柔风细雨生怕折了人家的腰似的?会验尸就了不起么,就高人一等么!
叶白汀朝仇疑青微笑了下:“指挥使莫要担心,这种病有固定传播途径,只是看一看,不打紧的。”
不过——他倒是真的缺手套,可惜不知道怎么找。
仇疑青视线滑过死者某处,眉心仍然很紧:“那也离远些。”
申姜感觉有点不对劲,还没回过味,又被指挥使扔了任务:“验完立刻去寻些手套,要薄,防水防油的。”
“啊?”
仇疑青看了看叶白汀的手:“码数小一点。”
“……死者身上无明显外伤,只膝盖处有少量擦伤,该是跪姿所致,凶手对他折磨并非暴力虐打,单靠绳子勒,以及这个跪姿——这个姿势一直持续到死后。”
申姜还没想透仇疑青的话,立刻又被叶白汀给出的信息拉了回来,听的直咂舌:“也就是说,他被绑了挺长时间?到死这绳子都勒着他,一直在流血——直到被凶手杀了,全身的血被放光?”
叶白汀颌首:“是。”
可凶手是怎么制住他的呢?还绑成了这个姿势?
他视线往上,一点点移,看得非常仔细,到颈间时,瞳仁陡然一顿:“颈左侧靠后有伤,死者曾被凶手打晕过。”他让开身,指着颈侧伤处,“你们来看——死者颈部伤口过大过深,很容易掩盖这处红肿青淤,这个从左侧绕到后部的印子,是生前伤,击打伤。”
申姜探头认真去看了,没懂:“哪呢?”这血糊啦一片,他怎么瞧不出哪里特别?
叶白汀:“眼睛瞎就别出来丢人现眼。”
仇疑青扫一眼就认出来了,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位置:“此处,乃是重力所击的边缘——先打后杀,痕迹互为掩盖,凶手倒是聪明。”
申姜:“先打晕了……再绑起来杀?”
叶白汀无语:“不然呢?换你是死者,会乖乖的让人这么绑上?”
申姜头摇的像波浪鼓:“那不能。”
“本案致命伤一眼就能看清楚,就在颈部,”叶白汀沉吟,“这个出血量换谁都得死,可这个姿势有些奇怪……为什么要跪着?”
申姜:“方,方便放血?”
这下连仇疑青都怀疑自己升人任用的决定了:“问题不在姿势本身,而是目的。凶手为什么非要进行这个步骤?”
申姜:……
叶白汀:“现场图呢?”
申姜赶紧掏出来,叶白汀接过去,仇疑青也倾身上前,二人同看一张纸,头靠的很近,气息隐隐交缠,叶白汀注意力集中,非常专注,显然没注意到。
这两人表情没什么变化,申姜一颗心快跳到了嗓子眼了,别,别挨这么近啊,脸都快贴一块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不尴尬么!
别以为老子不懂,到了那种尴尬时候,你俩脸皮厚,都不会不好意思,倒霉的能是谁?当然是我这个可怜的百户,一个旁观者!没准还要倒打一耙,怪我不提醒你们!
他缓缓开口,试图隐晦提醒:“那什么,现场所有我都尽量还原了,旁边一堆脚印都是官兵的,还有墙底下,肯定不是案发当时留下的,不可能有这么多凶手么……”
叶白汀巷子里嘛受唔了一声,突然道:“死者经受痛苦折磨时,凶手似乎就站在一边看着。”
仇疑青指尖点在图画上,离尸体不远的地方,那里有一双脚印:“就站在这里,至少一刻钟?”
这个人在干什么?
二人对视片刻,眼梢微抬,齐齐看向申姜。
申姜吓了一跳:“又,又有新线索了?”
可我猜不到啊!我又不像你们似的什么都懂,能不能放过老实人!
仇疑青:“跪下。”
第33章 你跪下
什,什么?跪下?一言不合就罚跪?
申姜震惊,申姜委屈,动不动就叫人下跪,指挥使您怎么了?这不是您的风格啊!
他转向娇少爷,想要用眼色问个意见——
娇少爷给了他意见,冲他点了点头,意思是:跪吧。
生怕申姜脑子直不明白,他又加了一句:“就用死者的姿势。”
申姜瞬间明白,这是让他还原现场?您二位倒是早说啊!
换了别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干,可他刚挨过板子,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呢,就死者那反剪手手脚被绑脸贴地撅屁股朝天的跪姿,他怎么来?来不了啊!
仇疑青:“嗯?”
不用多的,只一个鼻音,申姜就懂了,来不了也得来!这俩哪是怜香惜玉的?非让他跪,非让他跪!不是,你俩玩什么不行非得玩我么!
然而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百户,只能跪了。
仇疑青和叶白汀照着图画上比例,一起退后了几步,驻足细看。
叶白汀:“不太像欣赏。”
仇疑青:“也没什么好欣赏的。”
叶白汀皱了眉:“往前推作案时间,该是深夜,这种距离,黑灯瞎火的,应该看不清?”
仇疑青颌首:“也不像在思考怎么杀,凶手明显有很强的计划性,什么步骤先什么步骤后,安排的很好。”
叶白汀若有所思:“这是与主街相连的暗巷,凶手在此悠闲行凶杀人,不怕被人知道,除了夜色掩映,是不是还确定……死者不会招来人?”
仇疑青眯眼:“如此,凶手对四周环境该很熟悉,也对——”
叶白汀目光一凛:“也对死者非常熟悉。”
“我……属下我可以起来了么?”申姜以别扭的姿势跪在地上,弱弱挣扎。
然而没人理他。
叶白汀继续:“死者左边颈侧的致命伤非常深,伤口在后颈痕迹位置靠下,几乎齐肩,前颈则靠上,过喉,伤口贯穿方向应该是从后往前,角度如此偏差,该是凶手左用将死者摁在地上,右手持凶器,完成这个过程。”
仇疑青颌首:“伤口深,却不见反复模糊,二次下手痕迹,凶手对人体要害应该有一定的了解,可能有武功,但武功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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