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宣清河下的手,那也不一定就是杜七。
李凌碧心想。
兴许是别的什么人,比如宣家那些早就嫉妒宣清河的少爷们,比如外头居心叵测的竞争对手,指使丫鬟小厮对他做些手脚,动动吃食,都是极有可能的。他和杜七在一起也没有多久,平日里用饭的时候也不多,还都是一同吃的,实在是没什么可能。
李凌碧闭着眼,恍恍惚惚地想着,也摸不准自己的思绪。自打犯过第一遭烟瘾后,他的脑袋里就总是有些乱,想不清楚。
这时,杜七进来,手上端了热茶和两碟糕点。
“做了点吃的,但还要等会儿才行,你先吃些点心垫垫。”
杜七把糕点放到了李凌碧手边的茶几上,又出去取了盆热水来,蹲下给李凌碧泡脚。
李凌碧也习惯了杜七这样宠着他,便是有些心疑,也没拒绝这伺候。
热汽蒸腾。
温度略烫的水流包裹着双脚,不轻不重的按压摩挲舒缓着酸痛疲累。清茶入口,挟着醇香,暖起了空乏的躯体。
这惬意的环境让李凌碧放松了许多,他从盘碟里随手拿起一块云片糕,放进了嘴里。
似乎是戒大烟戒得没了食欲,太久没能好好吃东西了,这云片糕一入口,李凌碧便觉着美味无比,精神一振,腹内的饥饿感也涌上来了。
他睁开眼,顿了顿,便直接将那碟糕点端到了怀里,一块一块不断地往口中送去,连吃相都顾不得了。到了急切时,甚至一把拿起三四块,齐齐往嘴里塞,真如饿鬼投胎一般。
杜七见着糕点渣滓簌簌落下,抬眼看了看,却也不阻拦李凌碧的狼吞虎咽。
等到盘内糕点没了大半,李凌碧抱着盘碟的手忽然一抖,软软地松开了。青瓷的盘碟顺着矮床滚落,杜七一抬手,稳稳接住了。
他直起身,凑近了,轻轻吐字:“凌碧。”
李凌碧用袖子遮着半张脸,神色迷离恍惚,闻声低低哼了声,眼神却失焦,无法将视线定在杜七脸上,只有嘴角诡异地大大弯起来,朝着杜七露出了香甜的笑容。
好整以暇地审视了片刻李凌碧的反应,杜七终于缓缓收起了他温柔乖觉、忠厚深情的表情。
浓稠而阴冷的欲望,狂热而压抑的恶意,在顷刻间全部倾泻而出,淹没了杜七脸部每一缕肌肉,每一寸皮肤。他像条立起了上半身的剧毒之蛇,痉挛般转动着脑袋,对猎物吐着血红的信子与腥膻的气息。
“乖乖留在我身边不好吗,凌碧?”
杜七的嗓音变得越发温柔了,仿佛在对着最心爱的人喃喃诉情,哀求爱人的垂怜。
“我知道你怀疑我了。但这能怪谁呢?”
“只能怪你。”
“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宣清河是什么关系吗?你真的是为了不让我的失忆更加严重,才不告诉我外界的情况,任由我一直失忆下去吗?你用心不纯啊。”
“如果我真失去了记忆,恐怕就真的要被你哄骗了。”
“但幸好,是我哄了你。可惜,你一点都不乖,仍去宣家见宣清河,带着他的味道来看我,仍不愿意放弃宣清河,把你的秘密告诉我,把你的抗生素、你的枪炮、你的机器、你的——你的脑子,送给我。”
“所以你看,这怪谁呢?只是怪你啊。”
杜七贴得更近了些,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李凌碧的脖子:“凌碧,我知道你从宣家带出来了一些东西,就藏在这个院子里,乖乖地,告诉我它们在哪里,好不好?”
“老老实实回答,我可以做更多的更美味的糕点给你吃——”
话音未落,好似神游天外、表情迷幻的李凌碧猛地睁开了半闭的眼,垂在榻边的手抓住架子上的一把剪刀,霍然抬起,直直朝着杜七刺去。
“你果然是装的!”
杜七毫不惊讶,冷笑一声,反手就攥住了李凌碧攻过来的手臂。
“王八蛋!”
李凌碧挣扎起身,恨意滔天。
杜七抬腿一压,剪住他的双手,忽地笑起来:“凌碧,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难得聪明一回,却偏偏沉不住气,演戏都演不好。你现在对我出手,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太过愚蠢?”
“杜七,放开我!”李凌碧蹬着双腿,想要将杜七掀翻。
但他身子骨本就不如杜七这个习武练功的强健,刚才又吃了不少云片糕,眼下挣扎扭动都费劲,更别提强力反抗了。
杜七说得没错,吸了太多大烟,他的脑子确实是混乱了,被稍稍一激就按捺不住,想要报复,却完全忽略了自己现在根本没有报复的能力。
杜七一手抓住李凌碧的头发,李凌碧吃痛地叫了声,开始破口大骂。
那骂声很难听,但杜七却恍若未闻,只瞧猴戏一样瞧着李凌碧,轻声道:“凌碧,你看看你自己。”
“花心滥情,虚伪愚蠢,傲慢自大,除了你身上的秘密和这副不错的皮相,你身上着实是没有什么值得人另眼相看的。偏偏你自己没有半点自知之明,总是一副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模样,然而你究竟该是什么模样呢?”
“就是现在这个模样。一个低贱的戏子,下九流,玩物。”
李凌碧憋着的一股劲儿到头儿了,他挣扎的四肢渐渐停了下来,骂声一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气声。
他大睁着眼,瞳孔浑浊迷离,却仍向上翻去,死死盯着杜七。
杜七微微俯身,贴在李凌碧的耳边,轻声道:“凌碧,告诉我你从宣家带出来的东西藏在哪儿了,向我证明你的价值,我仍然会像以前一样,给你做饭洗脚,对你百依百顺。”
“海城的鸦片生意被郁镜之整日打压,但我依旧占了大头,你想吃多少云片糕,便有多少。”
李凌碧的喉结不受控制地动了下。
他的眼睛似乎放过了杜七,狠色消退,正直勾勾地盯着斜前方虚无的某处,双唇翕动,模糊地吐出字来:“带出来的……东西,在……在东厢房的……”
杜七神色微紧,凝神听着。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枪响,猝然在杜七背后炸开。
杜七闷哼了声,身子一晃,当即朝矮床后滚去。
借着矮床的掩护,他拔枪朝窗口开了两枪,便不再逗留,一个箭步冲向卧房的后窗,一跃翻了出去。
跳出窗时,杜七本想反手给李凌碧一枪。他很清楚,李凌碧的东西,任何人得到都是助力,他得不到,也不能让其他势力得到。
但他刚一有停顿的迹象,前面的枪声便再度响起,直追过来。
从枪声判断,至少有两个人。
若在平时,不要说两个人,便是三五个人,杜七也都不放在眼里,但方才他被偷袭,背后正中一枪,之前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要是再缠斗,怕是于己不利。
不再犹豫,杜七闯出后门,迅速钻进了巷弄之中。
临到拐角时,他脚步顿了顿,回看了那座小院一眼,满是狠戾与不甘。
而此时的小院内,两名汉子逼退了杜七,并未乘胜追击,而是返身回了卧房里,架起了李凌碧。
李凌碧浑身虚软似面条,被搀起来,双腿便打起了摆子。
“你们……又是什么人?”他问。
两个汉子对视一眼,没答话,其中一个直接一个手刀,干脆利落地把人劈晕了。
……
楚云声得到抓住李凌碧的消息时,刚做完几份图纸,从书房出来。
“抓回了李凌碧?”
他走进卧室,问道。
郁镜之已经换下了准备就寝时穿的睡袍,正在一粒一粒扣衬衫扣子,听到动静,他瞥了楚云声一眼,笑了声:“确切地说,是原本没想抓他,但瞧见他再留在杜七那儿人就要废了,便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要去见见吗?”
郁镜之拎过楚云声的外套,走过来,抬了抬手。
见李凌碧,楚云声本就是无可无不可,他对李凌碧并没有什么好奇。但郁镜之显然是想要楚云声陪他一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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