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肃:“噗嗤……”
薛老头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脸,蹲进了墙角。
江肃原以为,进这鬼市的都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徒,杀人放火坏事做尽,在外头遭无数人追杀,这才无可奈何躲进鬼市避难。
他是真没想到,鬼市之内,竟然还有因为社死才躲进鬼市的人。
江肃认真想了想,开始劝说薛老头。
“输给鸡而已,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江肃咳嗽一声,道,“难道你就不想再回江湖看一看?”
薛老头将自己的脸捂得更严实了一些,委屈不已,喃喃念叨:“别人一见我,就会嘲笑我。”
“没有人会嘲笑你的。”江肃认真说,“你都离开江湖这么多年了,等你回去,他们只会感慨同你多年未见,这等糗事,不过也只是茶余饭后的笑谈,没有人会放在心上的。”
“你都说了!”薛老头很执着,“是笑谈!”
江肃:“谁没做过傻事啊,我当年也——”
江肃认真回想自己做过的糗事,实在想不出能和与鸡比轻功相提并论的,便只好转过头,看向李寒山和贺灵城等人,等着他们为自己提供一些思路。
李寒山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糗事。
他的童年几乎与剑绑在一块,唯一不太愿意去回想的糗事,也就是为了偷糖骗了谢则厉,他只能摇头,再看向贺灵城,贺灵城也正努力回忆,却实在什么都想不出来,最终两人一道看向了乌歧,贺灵城心中猛地想起一事,开口便道:“他初来我教中时,用不了筷子,只会用手抓着饭吃。”
乌歧:“……”
薛老头:“这算什么糗事!”
贺灵城:“别看他人高马大,他喜欢养猫!”
薛老头捂紧了自己的脸,仍是十分抗拒:“谁不喜欢猫。”
“输给鸡算什么大事啊!”贺灵城口不择言,“他输给过他养的猫!”
不管了,老虎狮子都是猫,大猫也是猫!
乌歧:“……”
薛老头这才眼前一亮,抬起头看向乌歧。
江肃急忙道:“你看,他也做过这么蠢的糗事,可他仍是魔教的左护法,邪道中那么多人敬仰他,从没有人会去说他的坏话。”
乌歧:“……”
乌歧倒也不开口解释,只是闷声走到了前头去,似乎想去渡口看看还有没有空余的船。
而江肃见薛老头态度松弛好转,急忙趁热打铁,道:“这江湖这么大,你不想再出去看一看吗?”
薛老头:“……”
薛老头沉默许久,满心犹豫,而花时清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迈着步子上前,凑到薛老头身边,低声与他说了几句话。
他说的与江肃他们大同小异,不过是在劝说薛老头忘记过去,可也就是这么简单几句话,薛老头却缓缓变了脸色,那目光有些许迷茫,又似是在深思,过了半晌,方才朝前迈了步,口中却道:“我是识得路,可这河里的鱼,我可没有办法。”
江肃却不担心河里的鱼。
有乌歧这个霹雳弹炸鱼能手在,他们怕什么鱼啊!
那怪鱼体型是大没有错,可他就不信这怪鱼能扛得住乌歧手中的炸药。
一行人到岸边,好在鬼市主人撤离匆忙,并未来得及将那几艘小船全部弄沉,只是他们一到岸边,便已见得原还在迷雾中的怪鱼正绕着渡口游动,显然是那鬼市主人令它们来此,好阻止江肃等人离开。
江肃看着那鱼便觉得心中怵得慌,他不敢靠岸边太近,而船停在岸边,乌歧担心霹雳弹弄坏了船,犹豫片刻,最终干脆以轻功跃上江面,带着那些鱼,蹿得离岸边老远了,这才开始他的炸鱼大业。
江肃坐在岸边观望。
他觉得乌歧不愧是多年炸鱼的好手,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江肃万分佩服。
他只见水面下炸出数人高的水花,大鱼如瓢泼般哗啦啦落下,片刻之后,那水面之下浮起无数怪鱼尸体,翻着白肚皮,乌歧竟还拎了几头回来,好像一点也不嫌弃这鱼的外貌,只是看着这鱼体型壮硕肥美,他实在很舍不得。
江肃觉得自己已对乌歧彻底改观了。
乌歧将岸边的鱼清理完毕,这才折返回岸边,将手中的鱼往船上一丢,见众人神色诧异,他方才勉强开口解释道:“喂猫。”
贺灵城:“……你不怕有毒吗?”
乌歧:“浪费。”
贺灵城:“可若是有毒……”
乌歧:“煮一煮,就好。”
贺灵城:“……”
江肃已默默推出了另一条船,拒绝与那几条怪鱼同乘。
李寒山自然跟着他,薛老头要划船,上了船头,还回过头,似乎是担心花时清摔着了,伸手扶了他一把,江肃忍不住皱了皱眉,莫名觉得……薛老头这举动,有些说不出口的古怪。
贺灵城也将乘船的竹竿塞给乌歧,让他自己解决,而后跟着爬上了江肃他们的那条船,只留乌歧一人孤零零站在怪鱼的尸体中央,委屈巴巴地划起了船。
可没有一会儿,乌歧就感受到了快乐。
这船上只有他一个人,这不就说明他还可以再装几条鱼回去吗?
他一面划着船,一面捞着那怪鱼的尸体,心情愉快,丝毫不顾其余几人的眼神,而薛老头被他的举动所惊,想着这样的人都能成为众人敬仰的魔教左护法,那他和鸡比试轻功又算什么?
他划船的动作不由更轻快了一些,要不了多少工夫,众人竟已离了迷雾,到了外头的河面来。
花时清小心翼翼拉低斗篷,挡住自己的脸,却止不住好奇左右张望,正巧旭日东升,他已许久不曾见过日光了,有些睁不开眼,他带着面具,不敢露出自己的脸,连指尖都要小心翼翼藏匿在斗篷之下,却又忍不住小心翼翼盯着那初阳看,见江肃回首,他还忍不住同江肃笑了笑,道:“谢谢你。”
说完这一句话,他又想起江肃看不见他的笑,而江肃已回过了头去,抱剑立于船头,摆了摆手,算是应过。
花时清看着他的背影,便如同是看见了自小听的那些传奇故事中的侠客——
他怎么忘了,江肃本来就是名侠客。
船只靠岸,众人下了船,贺灵城抬手与江肃和李寒山暂且告别,方才一拱手,却猛地又想起了一件事。
等等,他来鬼市……是来做什么的来着?
贺灵城:“……”
完了。
他压根没和鬼市主人问忍泪吟解药的下落,还将鬼市主人得罪了个彻底,并且这结下的仇怨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不共戴天,鬼市主人或许下辈子都不会愿意与他们圣教中人说话了。
贺灵城很头疼。
他目送江肃等人离去,这才回过头,看向了乌歧。
“鬼市内发生的事情。”贺灵城神色严肃,近乎恐吓,“你知我知少主知,绝对不可以告诉教主,明白了吗!”
乌歧正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之中,不论贺灵城说什么,他都只是开心点头。
啊,中原,有湖,有河,好地方。
这么大鱼,真好!
……
花时清不太会骑马,又不能见日光,而骑马时若有风掀了斗篷,江肃担心他的那什么的怪病会当场复发。
他们回到附近城镇,江肃雇了马车,回去的速度便慢了一些,等到了长宁城外,他还未来得及去琳琅阁,便已见得方远洛在城门口心急如焚候着,见他们二人回来,这才松了口气。
江湖中人皆知鬼市凶险,江肃和李寒山才两个人,他老担心他们两人要被鬼市里的人欺负,如今看见两人平安,好像还带了个人回来,他才松了口气,一面骑马跟着江肃,一面问:“钥匙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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