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故(14)
凭时澜的才华和样貌,追求她的男生“趋之若鹜”,如果她能放弃这个孩子,即使会有不少男生芥蒂这件事,但总归还是能再找到一个真心愿与她共度一生的人,可是她果断的切断了这些可能性。
人们都无法想象到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时澜竟会抵抗住那种吃人的舆论压力。
这事犯法吗?根据法律规定,不算违法,她年龄也是合规的,只是这样的决定迥然于世俗罢了。
搁别人,早被人情舆论逼疯了,但是时澜没有。
当时她距离毕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她没有立马退学,硬是漂亮的完成了毕业论文以及修完了最后剩下的学分,拿到学位证,顺利毕业。
毕业之后,时澜回到家乡岩台市清水县,父母见到女儿这样,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对于她的决定,父亲没有提意见,只是很严肃的告诉她:“自己选择的路,就要自己承担任何后果,做出决定就不要后悔。”
时澜很坚定的对父亲说:“我决定了,不后悔。”
于是父亲没再多说什么,几个月后,在这个风景秀丽的小县城,时学谦出生了。
还是因为世俗压力的原因,在时学谦不满一岁的时候,时家便举家迁到了岩台市,时家的人口并不多,老一辈的老人早就纷纷去世了,所以满打满算只有四个,时父、时母、时澜,再加上一个刚出世的时学谦,搬家并不困难。
岩台市是大城市,时家人生地不熟,反倒成了一种优势,没有人会过多追问时澜为什么成了单亲妈妈,在大多数人的猜想中,或许是孩子的父亲早早去世了也未可知,这样一来,对她们的接受度就多了。
时家用积蓄在岩台市买了个小房子,时澜凭借自己著名高校毕业生的学历,顺利在距家不远的一所高级中学找到了一份语文教师的工作。当时她的很多同事都很奇怪,凭借时澜的学习成绩以及毕业的学校来看,在京华大学留校任教完全没有问题,再不济,在首都人文社科院某个差事也是顺顺当当的事,为什么跑回岩台市来当语文老师啊。
对于这些疑问,时澜只是笑笑,解释说是想回家乡陪陪父母,首都工作压力太大,不想待。
于是时学谦就在母亲和外祖父母的精心养育下,健康的长大,由于是单亲家庭的原因,时学谦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更理性和自律,她也从未抱怨过自己没有父亲这回事,在她看来,外祖父母和妈妈已经给了她最好的,没有父亲她照样活得挺好。
可是,上天似乎并没有想要放过这一家人的意思,更没有想要放过这个性格随和隐忍的孩子的意思。
在时学谦长到十二岁的时候,外祖母因心脏病去世。十五岁的时候,外祖父也因结肠癌撒手人寰。
她从此只能和母亲时澜相依为命,然而仅仅一年之后,母亲时澜某天突然晕倒在讲台上,一张医院诊断书无情的甩在她眼前,为她幼小的灵魂又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锁。
“已经是晚期了,只能不断化疗来维持生命。”
医生的话像魔音一般时时缠绕在她耳畔。
经过半年的化疗和药物控制,时澜的病情被暂时遏制住,但已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想要继续治疗,只能卖房子。
面对这种情况,时澜的选择是放弃治疗,她不能把所有的积蓄都耗光,让还是未成年人的时学谦一无所有的孤独的活在世上。
但时学谦坚决不同意,在孩子的心里,哪怕能让自己的母亲多活一天,她都愿意付出所有。
两人争执不下,最后,当时还不到十七岁的时学谦认真的对母亲说了三句话:“妈,如果不治了,那么我以后就算活着,也是在愧疚中活一辈子。妈,如果你也离我而去,那我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妈,我要妈妈,不要钱。”
就是这三句话,以及孩子那恳切的目光,让时澜答应了她。
如今又是半年多过去,经过无数次的化疗,时澜仍然活着,医院里的医生都在私下里谈论,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坚强的病人,当然,还有那个坚强的孩子。
时学谦把剥好的橘子递给母亲,起身收拾吃完的餐盒,过一阵护士又来叫,时学谦道:“妈你先眯一会儿,我去找医生会诊,看看这一段时间情况怎么样。”
时澜靠在枕上,摸摸女儿的头顶,“好,去吧。”
第9章 有人会来的
推开312室的门,医生还没有到,时学谦先坐在凳子上等。她攥了攥拳,手心里已冒出了一层汗,每次来会诊,她都会像这样紧张的冒汗,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医生告诉她的情况是会更好还是更坏。
等了一会儿,一个白大褂男医生也推门进来,时学谦站起来,走上两步问好:“刘医生好。”
那位刘医生见到这么一个还穿着中学校服的女孩儿来参加会诊,似是有些惊讶,“你是72床家属?”
时学谦点点头,“是。”
之前王医生告诉他为72床做会诊,但只交代清楚了患者病情,并没有告诉他患者家庭情况,所以刘医生当然很惊讶于怎么来了个未成年人。
刘医生又拿病例看看,问道:“你家里人呢?还是叫大人来比较好。”
旁边的护士替她解释道:“刘医生,没错,就是这个小姑娘,每次都是她来听她妈妈的会诊。”
刘医生问道:“你父亲呢?叫上他。”
时学谦道:“我没有父亲。家属就我一个。”
对于这个问题,她从小到大已经听过无数遍了,因而回答的也很流畅坦然,并没有什么其他情绪。
刘医生愣了愣,看着这个小姑娘,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行,行。”点点头,坐下了,又对随行护士道:“你去把显影灯拿来一个,这个屋子里的不好用,我之前用过一次,哎呦,片子都照不清的。”
护士出去了,刘医生笑着对时学谦招招手道:“小姑娘 ,来,坐下。”态度很亲切。
“谢谢刘医生。”时学谦找了个椅子坐在旁边。
显影灯还没拿来,刘医生就先和她聊点别的,看看她校服,笑道:“你是岩台市一中的?那学习肯定好。今年高几了?”
“高三”
“都高三啦!”刘医生再一次诧异了,“那学习肯定紧张吧?平时都是你来照顾你妈妈?”
时学谦点头道:“嗯,平时我给妈妈送饭,晚上陪床,周六日会回租的房子住,收拾一下东西带过来什么的。”时学谦规规矩矩坐在椅上,有什么答什么。
刘医生低头喝了口水,没有继续问下去,换了别的话题:“你们一中现在高三几个班?”
“十五个。”
“哦,学生不多嘛,我听说2班是你们理科重点班,是不是?你在哪个班?学文还是学理?”
“是。我学理科的,在……2班。”
“哦呦呦!”刘医生似乎很欣喜,“那你学习一定好啊,好孩子,你妈妈应该高兴吧。”随后又叹了口气,半开玩笑的说:“我也有一个小女儿,明年中考,她要是能考上你们学校就好啦,可惜现在天天就知道玩儿,不上进。”
正说着,护士拿着显影灯进来,刘医生收住话头,打开病历夹,挂上片子,“好了小姑娘,我给你讲讲你妈妈的情况。”
时学谦暗暗吸一口气,坐到跟前去。
会诊的情况的确还如往常一样不容乐观,刘医生指着片子和化验单给她细细的讲,哪里又病变了,哪里情况暂时控制住了,哪里的指标又下来了,哪里又扩散了……
即使是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会诊,可每次来,时学谦都听的触目惊心。
这不是别人,这是她母亲的身体啊。
等刘医生讲完病况,接着讲治疗方案,“总的来说,控制的还算可以,只是现在的化疗药已经产生抗药性了,不能再用下去了,所以我们建议换靶向药试一试。你母亲化疗了这么多次才产生抗药性,不得不说这已经是奇迹了。”
时学谦默默干咽了一下,控制住情绪,问道:“如果换药的话,换成什么药?效果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