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故(126)
看着笑的花枝乱颤的乔樟,时学谦第一次对自己的逻辑推理能力产生了怀疑,“那你……”
乔樟坐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瞧着她,笑道:“既然学谦那么想做事情,那就做一小件吧。”
时学谦点点头,“什么事?”
乔樟道:“给我写封情书,不,是以后的每一天都给我写封情书。”
时学谦目露难色,“能不能换一个?我不会写情书,没写过。”
乔樟瞪着她道:“你还敢写过?”
“没有没有没有……”时学谦也意识到这句话说的不太对头,立即摆摆手道:“我是想说……我不会写,写不好。”
“不行,就要你写。”乔樟道:“刚才不是还说以后都听我的吗?这才一会儿就变卦了?”
“呃……”时学谦又词穷了,硬着头皮道:“那我……试试吧。”
乔樟莞尔一笑,说:“你每天给我写一封信,一直写到你走那天,这样,等你走了,我还能看着那些信想想你。”
时学谦怔住,默默的望着乔樟,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吧,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我天天写。时学谦在心底许诺道。
整整一天时学谦都呆在家里,除了打开笔记本工作了几个小时以外,她几乎一直埋头在书房里。
在书房里做什么?当然是苦思冥想的给乔樟写情书。
像她这种十年来几乎只写过学术文章的人,拿起笔一上来自然而然就是论文体:“乔樟小姐,你好,兹以此文代表我对您的深厚的、不可辩驳的、确信无疑的感情,众所周知,爱情一词是指拥有主观能动性的个体之间的超越友情的基于一定物质条件和共同理想的限定性特殊情感依赖,因此,这里要先对上句友情做出界定,友情是指……(此处省略一万字……)”
写着写着,突然觉得这样写是不是太拗口严肃了,体现不出她想表达的情绪,乔樟看了未必会满意,于是全部扯掉重写。
想了想,觉得或许活泼一点更好,便模仿着王小波式的浪漫埋头写:“你好哇,乔樟!遇到你的那一天我刚刚二十七岁,这是我一生的黄金时代,似水流年是我所拥有的一切,只有心归你所有,我把我的整个灵魂都给你,你是非常可爱的人,真应该遇到最好的人,我也真希望我就是。你要是愿意,我就永远爱你,爱你就像爱生命……(此处省略一万字……)”
写了一阵,又停下来,回头一读,觉得这样是不是又太矫情了?像个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一样,不好,不好,乔樟一定不喜欢,于是又全部扯掉,揉成一团,扔进纸篓。
或许应该严肃一些?爱情本就是庄严的事情嘛,于是她又重新写:“致乔樟,我心里的人。我常常思考,我们的爱情为什么能够存在?我们的爱情如何才能存在?我们的爱情有无必要永存?爱情是一场革命,要革命,就要弄清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如何利用能利用的条件,如何克服要克服的阻挠,则是问题的关键,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以前一切的胆小和懦弱,在对你的爱面前都是纸老虎!……(此处省略一万字……)”
越写越觉不对味,直到写不下去了,时学谦再次停下来,扯下来揉成团,有些懊恼的丢进纸篓。
这样的过程差不多持续了一天,直到一打信纸被她耗光,地下全是废纸团,她也没有写成满意的最终稿。
眼看快到乔樟回来的时间,时学谦仰头望天,怎么写情书比做科研都难啊。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咬牙刷刷在最后一张新纸上写了几行,然后合上笔盖,将笔也扔进废纸篓,把成山的纸堆提出去,一股脑的扔进了大门外的垃圾箱。
……
晚饭过后,乔樟靠在沙发上伸手问时学谦要信,时学谦扭捏了半天才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上交了自己的“战果”。
乔樟展开一读,怔愕半晌,之后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纷呈,最后合上纸,开始爆发出一阵大笑,直笑的都快喘不过气来,“学谦,我今天一天都没这么想笑过。”
时学谦的脸都快绿了。
“嗯……”乔樟好不容易才收敛住笑,点了点头,说:“真是难为你了,你以后还是别写情书了吧,不逼你了。”
时学谦看了看她,没说话。
“你写不出来就不写,干嘛要跟自己那么较劲啊。”乔樟笑看着时学谦,想到那封信,觉得有一股温暖在心里面流淌,她上前亲了亲时学谦的脸颊,说:“我们明天就回波士顿,现在不早了,上楼休息吧。”
时学谦问:“你……没有不高兴吗?”
乔樟摇了摇头,笑道:“没有啊,说实话,学谦写的挺不错的。”
时学谦也笑了,“好吧,去睡觉吧。”
两人慢慢走上楼,秋风吹进宽阔的客厅,吹落了沙发上那张轻飘飘的信纸,露出上面端端正正的字迹,纸上只有一句话:
“我拿起笔,准备向你表达我的思念。但是抱歉,我什么都没写出来。不过我的确足足想了你七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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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老的梗了……
ps.助理克莱儿丝汀下一章就被调走了
营养液~
第76章 特殊的实验
第二天两人先后去到波士顿,时学谦赶往麻省理工的办公室,乔樟则去了位于金融大厦附近的分公司,接下来至少半年内,她或许要经常在这里工作了。
爱情果然是振奋人心的东西,同事们发现这次时博士从纽约回来后脸上时常挂着和煦的笑,课题组里一时仿佛“春回大地”,气氛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轻松活跃。时学谦飞速做完手头的工作,赶在午饭之前去了一趟隔壁大楼的分析化学实验室,这是她的老邻居科学怪人布拉维工作的地方。
“哦,真是新鲜事!时博士竟然会在还没下班的时候主动来找我?”布拉维像见到鬼一样看着敲门进来的时学谦,惊得差点打了手里的蒸馏瓶。
时学谦笑笑,说:“有件事想拜托你,一起吃午饭如何?”
布拉维耸耸肩,恢复了正常,时学谦果然还是那个时学谦,连拜托人事情都绝不会舍得占用工作时间,他笑嘻嘻的问道:“哪方面的事情?”
时学谦言简意赅的道:“你最擅长的,结晶化学。”
“Wow,有点儿意思。”布拉维解开实验服,洗了个手,和时学谦一起走出实验室大门。
去往餐厅的路上,时学谦给他讲道:“我想请你教我做个东西出来。”
布拉维道:“嗯,说来听听。”
时学谦道:“最高纯度的五水合硫酸铜单晶。”
布拉维饶有兴致的问:“你指的最高纯度,是指什么?”
时学谦道:“能达到百分之百最好。”
布拉维道:“那当然不可能,这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纯度的物质,目前人类能制备出来的最纯的物质是单晶硅,纯度可以达到99.99999999999%(小数点后11个9),那玩意儿一经制出,就被各种奇葩的收藏家疯抢。……你想达到百分之百,简直痴人说梦,你自己也知道这不可能吧?”
时学谦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会有不一样的想法。因为你一直都号称只制备不可能的东西。”
布拉维道:“我的确做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东西出来,但要说什么物质纯度百分之百,那是一个无限接近而不能达到的状态。”他得意的笑道:“我是比所有人都接近的那一个。”
也许结晶化学的魅力就在于提纯,提纯,再提纯,化学家们沉迷于挑战这个极限,也许这个挑战本身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但在结晶学家眼中看来,这是一个美丽的过程。
追求极致,就是美。结晶是一种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