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心理(226)
端阳这回抽烟的姿势与先前被呛的死去活来的模样很不相同,他像是老烟枪似地,吸了口烟,在口腔里过了一遍,然后吐出,刑从连不禁对这位青年人的学习能力刮目相看。
端阳叼着烟,开始收拾段万山的骨灰。
他手上拿着刚从船上带下来的骨灰盒,准确来说,那也并不是什么骨灰盒,而是一个比较大的糖果盒盒,铁质的,方方正正,里面原先摆着综合口味的怡口莲,现在闻起来,还透着股奶糖的香吻。
青年就是举着这样的骨灰盒,仔细捡拾自己老师的骨灰,看着他的背影刑从连缓缓开口:“我以为你会说,你们是医生,唯物主义者,没有保存骨灰的习惯,毕竟人真的已经走了。”
“留个念想而已,其实真不重要。”端阳向旁边抖了抖烟,回答他,“而且如果老师不是死于败血症,那他应该很乐于将自己的遗体捐献出去给学生做解剖,他曾经就说过这个。”
“这确实像段万山会做的事情。”刑从连这样说,“很执着,又很潇洒。”
端阳依旧背对着他,沉默地做着事情,望着青年人的背影,刑从连缓缓开口:“虽然有些话林辰来说比我更合适,但鉴于他的身体状况,我觉得由我代劳也未尝不可,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
“请说。”
“你老师其实喜欢你……”刑从连还想继续讲述他从段万山那里听到的故事,却被端阳打断。
“我知道。”
“你怎么又知道了?”
端阳看着他,神色坚毅却温柔:“有些事情,当你走到终点再回过头看的时候,会非常清晰。我确实知道这点。”
“所以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他这么问时,已经准备好了听青年说:请你替我给老师报仇一类的句子,但令他意外的是,端阳只是说,我想留在这里,把事情查清楚,给所有死者讨个公道,以慰老师在天之灵。
类似的话,刑从连仿佛在许久之前也听林辰说过,林辰说过,要为许染讨个公道。
但林辰和端阳当然是不同的,他皱了皱眉头看端阳:“螳臂当车,你能活着站在这里都应该谢天谢地,讨公道,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公道?”
端阳很认真地看着他:“如果林顾问最终没有熬过去,你会怎么做呢?”
虽然端阳语气和顺,但刑从连却有种被人指着鼻子骂的错觉:“当然是去杀了查拉图。”
“我不能杀吗?”
“你有这个能力吗?”
端阳笑了起来:“暂时没有,而且我是医生,不能杀人。”
“这是什么逻辑?”
“你不用管,我和你不一样。”端阳合上骨灰盒的盖子,站起身对他说:“其实说到底,我们每个人都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说,就算我现在知道,我老师的死亡、高孟部族的流离失所,这一切都是周瑞制药利用查拉图在雨林的势力进行非法人体实验所造成的,但我对此确实无能为力。我个人的力量既杀不了查拉图,又没有足够证据能让这个跨国公司破产倒闭,所以只能在这里呆下来,看看有朝一日,是不是有某一契机能让我扳倒这两座庞然大物。”
“周瑞制药?”刑从连打断端阳。
“您想听吗?”端阳抱着骨灰盒,同他一起走上船,一副你听了就得负责到底的样子。
“我本人确实不是很想听,但如果涉及华国企业违法,确实在我职责所在。”刑从连说。
端阳转过身,凝望着手中的骨灰盒,半晌后,缓缓开口:“谢谢你。”
第199章 上课
林辰睁眼时,天还是很黑。
刑从连正在用蜂蜜水擦拭他干燥起皮的嘴唇,他起先是感到林辰的嘴唇动了动,然后眼皮缓缓张开,神色犹带迷茫,又很快清醒。
林辰在睁眼那瞬的眼眸真是美极了,像毫无污染的夜空,虽然这个比喻可能有些肉麻,但那时他确实是这么觉得。
“晚上好。”林辰笑了笑,冲他轻轻眨了眨眼。
床头柜上摆着一盏达纳特色的木质台灯,温暖的光线洒在林辰脸庞,让他因疾病而变得嶙峋的脸部轮廓柔和很多。
刑从连没有说话,他手上还拿着碗,只是凑近林辰,轻轻舔了舔对方犹带蜂蜜清甜的唇。
然而林辰并没有回吻他。他眼睫轻颤,怔怔看着他,有些呆滞,仿佛对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太清楚的认识。
刑从连在想败血症是会让人记忆回档还是怎么回事,他放下碗,将头微微抬离林辰的唇,看着病床上虚弱的人,缓声道:“张嘴。”
林辰也还真是听话,依言张开嘴,刑从连低头,毫不犹豫将舌头探进了对方的口腔内。
大概是高烧未退,林辰嘴里又湿又热,有些药物的苦味,但感觉依旧很好。
刑从连单手探入林辰腰下,从病号服里伸入一些,他轻轻抚摸着他光滑且带着热度的腰部皮肤。大概是有些痒,林辰下意识躲闪,他于是握住林辰的腰,用舌尖舔过他的牙龈根部,然后探入口腔更深处,深深吻着他。
他很明显看到林辰瞳孔放大一些,对方终于反应过来,单手勾住他的脖颈,开始努力试图回应他。
那一吻持续了很长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灼热的呼吸相互交缠,像要化作有实质的蜜糖一般。
终于,刑从连看到林辰变得通红的脸和泛起水光的眼睛,稍稍绕过他,抬头,离开了他的嘴唇。
“技术不是很好。”他又亲了亲林辰的额头,点评道。
“多教我几次,就会好了。”林辰认真地道。
“你要学几次?”刑从连板着脸问。
林辰看着他,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刑从连再次俯身吻了下去,末了,他抬起头,看着对方说:“永远不要学会,这样可以天天上课。”
林辰笑了起来,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刑老师。”
总之谈恋爱的滋味大概就是这样,如果不是端阳敲门进来,他大概可以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把林辰按在床上吻到天荒地老,但现实当然不可能这样。
刑从连用手指擦过林辰红到发紫的唇,坐下来。
端阳冷着脸看他们,检查了一遍吊瓶和林辰的心跳血压,最后说:“你还没渡过危险期,注意休息。”
“我总能过去的,端医生。”说这句话时,林辰看了他一眼,刑从连老大不情愿地从椅子上起来,坐在病床上,让端阳在床头的小方凳前坐下。
林辰神色平静,望着端阳泛起胡茬并且不再显得青涩的侧脸说:“那你呢?”
“刑队长已经找我谈过心了。”端阳说。
气氛一时间凝重下来,林辰仿佛猜到什么似的,对端阳说:“他谈心不如我谈得好,有需要的话还是可以来找我,毕竟我更专业。”
端阳看了刑从连一眼,平静道:“刑队长说你爱操心,本来我还不信。你可别问我案子的事情,他说在你病好之前我们所有人都不许谈这个。”
刑从连眼皮一跳,瞪了端阳一眼:“你这是在告状你知道吗?”
刑从连话音未落,只感觉林辰用满是吊针孔的手轻轻搭在他手上,对端阳说:“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刑从连感觉这恋爱真是谈对了,听见林辰因高烧而变得软和的声音,他就有种浑身浸在热水里的感觉。
“那病情总能聊吧,我的病什么时候能好?”林辰再次开口。
“刑队长找人送来的药已经给你用上了,你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至于什么时候能好,那也不是我能决定的。”端阳顿了顿,“刑队长说,整个航程还有两天结束,然后你们会马上回国,具体要看华国医生的判断了。”
“马上回国?”林辰问。
“你还想在雨林生病是怎么地?”刑从连反问。
林辰目光微闪,显然在思考不能谈论案件的情况下该怎么说这件事。
他赶忙打断了对方的思路:“好好休息,少动歪脑筋。”
“船上的高孟人呢?”林辰忽然道,“怎么安排他们,查拉图既然能在华国绑架我们,那么高孟人在哪里都不会太安全。”
“港口会有艘邮轮,刑队长说,会给大家在邮轮上安排一份工作,一年365天在海上飘,查拉图除非和海盗联手……”端阳说。
“你就不能想点好?”刑从连很无语。
突然,林辰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像是想起什么,问他:“我手上的戒指呢?”
刑从连冷着脸看他:“话题转得生硬,演技也很差,而且你知不知道左手无名指戴戒指是什么意思?”
林辰微微扯出一个笑容,对端阳说:“端医生,我很累了,可以先休息吗?”
端阳会意,立刻走出舱房。
林辰往病床外又躺了一些,看了眼病床里侧的空间,又看了他一眼:“可以关灯吗,刑队长?”
刑从连觉得林辰简直绝了,他拧灭台灯,脱鞋上床,用手枕着头,林辰一只手还在挂水,所以只好艰难转身,往他怀里缩了缩,亲了亲他的下巴,说:“别生气,下次我给你买。”
“不要扯开话题,随随便便收人家戒指还戴无名指上是怎么回事?”
林辰根本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吻着他的脖颈,一下又一下,非常轻柔。
刑从连觉得自己浑身温度都随林辰的轻吻而不断升高,更何况林辰还在他耳边发出轻微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买大钻戒。”林辰说。
“多大?”
“要多大,有多大。”林辰说话间,轻轻擦过他的脚背。
刑从连猛然转身,用力将人吻住。他一只手探入林辰的病号服中,抚摸着他细腻的皮肤,手间的触感也真是太好,令他忍不住上下抚摸起来。林辰的喘息声渐大,刑从连一条腿压住病人的双脚,另一只手解开他的领口,开始吮吸他的颈部皮肤。他刚解完第一颗扣子就清醒过来,林辰还是病人,这么搞下去肯定要出事。
他一把拧开台灯,从林辰身上起来,有些凌乱地翻身下床。
林辰在床上喘息着,目光潋滟,胸口轻轻起伏。
“林顾问,这招有点过了啊。”刑从连检查了下林辰手上的针头,幸好没有破皮,他低声警告道。
“我也是男人,你在我身边,我忍不住。”林辰执着地拉住他的手,轻轻开口,“我之前还觉得,会一直和你做一辈子的同事兼朋友,虽然喜欢你,但也不想打扰你的私人生活。”
窗外是船只微弱的引擎声和水声,刑从连想了想,然后对他说:“抱歉,我该早些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