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作喜欢(7)

  “啊？”正兴致勃勃吃着豆腐还以为自己没被发现的王方合问道。

  算了。封礼心想。
  王方合对他有好感，他早就知道的。
  高二一开学，他就察觉出有双眼睛一直带着一丝露骨的热切偷偷盯着他。本来以为是女孩子，发现是王方合后，只是有些微微的诧异，却没太多其他的想法。

  后来相处的过程中，王方合怼了拿“同性恋”恶意和他开玩笑的男同学，还一直以来对他这样珍惜的态度，以及那种时不时故意的一点点肢体接触，看着他的时候眼里的星星简直都要蹦出来了……说没点意思，封礼是不信的。
 
  但他不想点破。

  就这样吧。

  有这么个人对自己好，其实的确是挺奇妙的感觉。

  但更进一步……就算了吧。

  “没什么。”封礼摇摇头。

  下一秒，不远处就有个篮球直直往他砸了过来。封礼有些走神，一个来不及躲闪，便被砸到了。
  砸到了封礼左边的肩膀，受力面积挺大的，其实也不算疼。

  但王方合立马跳起来炸毛，仿佛被砸到的是自己似的气急败坏：“卧槽！我刚刚走神了没注意，不然就帮你挡一挡了！”说着不顾他反对撩起他的短袖又大声道：“卧槽卧槽都红了！”然后又拿起篮球冲着球过来的方向大吼道：“谁他妈打的烂球啊？眼睛长歪了还是手瘸啦？砸到人了！”

  封礼看着炸毛的王方合一手托着球咋咋呼呼地往隔壁球场走去，又对着那边的男生半开玩笑半发火地揍了一顿，拉拉扯扯打打闹闹一顿后，这才有些衣衫不整地走了回来。
  “那个，不好意思啊兄弟，”隔壁球场的某个男生伸出手向封礼招了招大吼道：“待会儿请你喝水谢罪，学校小卖部的随便挑！”

  封礼却只顾着看衣衫不整的王方合向自己走来。

  王方合刚刚把那个男生的头夹在胳膊下狠狠揉了一顿，又用中指和拇指扣在一起，对着那个男生的脑门弹了弹，接着又用力把人往地上这么一压，那男生就趴到了地上。
  但男生趴到地上之前，王方合的手拦了拦，没让人真摔。

  就是直男朋友之间的小打小闹，封礼心想，王方合在这方面的尺度一直把握得很好，开玩笑不会太过火让人生气，也恰到好处能挑起气氛来。

  可王方合明明不是直男，做起这些动作，怎么这么熟练自然。

  他看着王方合闹得松开了的一颗扣子，有些不太舒服。

  于是他指了指王方合的衣领：“扣子松了。”

  王方合没管，又握着他胳膊道：“怎么办啊？我带你去医务室吧？哎，疼不疼啊？”

  其实一点儿事都没有，封礼只是皮肤比较白，球砸到身上，会红得明显一点。
  他本来想一如既往地说一声“没事”，可这两个字从嘴里吐出来，就忽然绕了个急转弯，变成了：“有点。”
  “那怎么办！”王方合大吼大叫：“走！带你去医务室！”

  王方合这是把他当瓷娃娃了。
  封礼有些好笑地想着，却忽然之间……觉得有点受用。

  承认自己的“弱小”对于封礼来说，是一件十分难以启齿的事情。他可是连为了长高而去吃钙片都要躲躲藏藏的人。

  可此时此刻，校园内放着柔和的课间音乐，球场上到处都是球拍在地上的声音和男孩子们的嘻嘻哈哈。

  阳光越来越烈，偶尔轻轻吹来一阵风。

  身上是很久没有畅快淋漓流过的汗，眼前是一脸焦急望着自己的人。

  好像，偶尔弱一弱，也……也没什么关系。

  “不用了，”封礼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左手臂上的这点泛红等走到医务室估计都要消了。

  于是他看着眼前拧着眉毛一脸焦急的王方合，又垂下眼睛，用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的声音，对着王方合轻声道：“你……帮我揉揉就好了。”



第十八章

  自那以后，大课间做完操，封礼经常和王方合去打球。
  一来二去的，也和那群男生混熟了。

  “封礼你准头可以啊！”
  “你就是耐力不行，得多练练，多跟我们玩玩儿就好了。”
  “封礼！传球！”

  封礼以前觉得打球还得跟人肢体接触，很讨厌，很没意思。
  现在渐渐乐在其中了，反倒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打完球后，学习的时候效率反而高了起来，晚上睡觉也睡得更好。

  又比如，封礼发现，王方合比他更在意他自己的肢体接触。

  “哎哎哎你干嘛呢？挤什么挤呀王八蛋，封礼都快被你挤倒了！”
  哪有那么夸张。

  “哎我他妈真的服了，你干嘛呢？摸封礼手干嘛呢？吃人家豆腐呢？咸猪手！”
  人家那是想截球没截到。

  “人封礼正投三分球呢！你撞人胸干嘛！不是说人家是新手了得照顾着点吗？你怎么跟要把人扑倒似的？臭流氓！”
  ……哪有这么照顾新手的？

  封礼简直要被王方合弄得哭笑不得，那群一起打球的大概也是习惯了王方合咋咋呼呼的性子，每次也就这么嘻嘻哈哈开着玩笑过去了。

  又一次，打球打完，大家嘻嘻哈哈地走回教室的路上。有人不知道聊到什么话题，立马有人想到什么似的，拉了拉封礼的袖子，笑道：“对对对，说起这个，你知道吗，王方合他之前吹牛`逼说铁定打球能打赢，结果打输了，被我们哥儿几个按着签了个……”

  “咳咳！”王方合突然很做作地咳嗽了起来，一巴掌扣在那同学脑门上，有些紧张地岔开话题道：“那个，那个，封礼，中午一起去食堂吧？”

  王方合吓死了。要是封礼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办？
  他还生着病，思想肯定特别脆弱。好不容易混得熟了点，偶尔还能主动冲他笑了。万一他知道赌约的事情，那他得多伤心啊？

  要是知道以后要是讨厌他王方合也就算了，横竖他再死皮赖脸地道个歉，粘着他。他要再不原谅，他就拿出对他妈撒娇的套路对他。
  封礼这个人，看起来好像冷冰冰的，慢慢捂热了就会发现其实挺好说话的。

  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万一是弄得他那个病更严重了，该怎么办？
  王方合的额头缓缓淌下一滴汗。
  不行，绝对不能让封礼知道。

  王方合紧张兮兮地走到封礼身边，故作淡定地扯了好几个话题出来。封礼也只是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时不时回应几句话。

  每天打球的封礼，最近觉得自己学习更能学得进去了。这天晚自习，他正摊着物理卷子，给压轴题写着第三种解法。
  解到一半，后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口一群女生站着，为首的喊了喊王方合，让他帮忙叫杨珞出来一下。
  封礼一动不动地看着题，有点儿卡住了。

  每晚最后一节晚自习都没有老师。封礼连着两节课都一动不动地坐着写题，现在忽然有点儿想上厕所。看着快写完的题，他犹豫了一下，又思考了一会儿，写了几行字，终于把卡住他的点解了出来。他站了起来，打算奖励奖励自己，去上个厕所。

  “干嘛呢？”王方合立马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
  “上厕所。”封礼答完，自顾自地推开门走了。
  “嘿，我也陪你去。”王方合跟在他屁股后头走着，边走边说道：“明天下午语文老师和物理老师换课，连着两节课的时间，物理老师想弄个物理小考试。听说特别难。”

  厕所在走廊的尽头。王方合为了不吵到路过的班级，加快了脚步，低声凑到封礼耳边说着话。也没什么重要的内容，纯粹是没话找话：“刚刚一群高年级的女生喊杨珞出去，我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好像不是什么善茬儿。”
  封礼有点喜欢王方合压低了嗓子在他耳边说话的声音，故意不理他，想逗他多说点话。

  “哎，期中考快到了。你说我这次能进步吗？要是又进步了，我们家方方女士就得奖励我了。”
  封礼觉得再不理人就不太好了，便随口“嗯”了一声。
  “你呢？你该怎么奖励我？”

  封礼扬了扬眉：“我为什么要奖励你？”
  王方合蔫了蔫：“不是你把我教这么好的吗，你看到我进步了，你难道没一点成就感吗？你有了成就感，难道就不想给我送点什么奖励奖励我吗？”
  封礼心想，哪有得了别人帮助还要别人奖励的？真像个小孩子。却还是顺口问道：“那你要什么？”

第十九章

  王方合顿时磕巴了。
  本来他就是随口胡咧咧，也没想着封礼真应他什么。平时他们相处模式也大多是他一个人叨叨，封礼静静地听，偶尔回一两句简短的话。
  没想到封礼刚才居然就顺着他的话说了。

  他脑袋一热，转过头对着封礼漂亮的脸，张了张嘴，差点开黄腔。

  还好及时收住了。

  把脑袋里的黄色废料倒光，他这才开始一本正经地思考起来。

  要什么呢？
  “我要你跟我谈恋爱”？封礼怕是直接冷冷瞥他一眼就走。

  可他王方合这么费尽心思地凑他身边，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哦，对了，谈恋爱得两情相悦。他喜欢封礼，那封礼喜欢他吗？

  ……如果不喜欢的话，那好感他吗？

  如果好感的话，会是哪种好感呢？

  王方合想了想。封礼在班上没朋友，一开学就一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也不愿意主动和人说话，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仿佛和其他人之间隔了层隐形的罩子。

  可自从他死皮赖脸地缠上封礼，封礼偶尔也会主动跟他说一两句话，还答应了陪他一起打球，开始愿意认识更多的人。
 
  会是哥们儿的那种好感吗？还是他的出现照耀了封礼抑郁阴暗的生活，封礼也有点开始依赖他呢？

  王方合越想越乱。

  进了男厕所，封礼找了个离王方合远远的便池。

  王方合也没在意，一边掏出小王方合放水，一边拧着眉毛想。直到一泡尿撒完，都还没想好。
  “欠着，欠着行吗？”洗完手，王方合和封礼出了男厕所。
  封礼笑了笑，正想回句“行”的时候，恰好经过的女厕所，里面有人发出了……求饶的声音。

  封礼和王方合收敛了笑意，面面相觑。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对不起！”杨珞的声音在里头响起。
  另一个尖细的女生也响了起来，说出来的话却十分难听：“臭|婊|子勾`引谁不好勾`引婷婷姐的男朋友？庄鹤是你能傍上的吗？哪儿来的狗屁转校生这么欠|操欠收拾？”

  王方合愣了愣，这才后知后觉，杨珞大概是遇到了校园暴力。

  “等等。”封礼拉住想冲进去的王方合，小声道：“这块的监控坏了，没凭没据的，你一个男生冲进女厕所，到时候别再被这群人污蔑。”封礼看着王方合，又一字一句地分析道：“。你现在救了她，到时候这群人还是能找着机会堵她，甚至更严重。目前看来杨珞还没有被打，先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