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作喜欢(14)

  封礼看着王方合，一动不动。
  王方合这就要走了？他走什么？他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一副失望的样子？他在失望什么？

  上菜了，服务员端着菜对着俩人说道：“两位先生好，可以用餐了。”

  封礼想了想，豁出去似的，慢慢地弯下腰，捂着肚子，虚弱道：“王方合……我疼。”


第三十二章

  王方合立马扶着封礼道着急：“你最近怎么回事？怎么老这样？我说真的，你真的要去医院看看了，我……”
  服务员见状，上前提问是否需要帮助。

  被封礼虚弱而礼貌地拒绝了。

  封礼捂着肚子，靠在王方合的肩上。王方合一手扶着他的肩，一手轻轻按着他的肚子：“哪儿疼？你告诉我。咱们缓一缓，待会立马就去医院好吗？要不要先把东西吃了？是不是饿的？我再去点碗清淡的粥？”

  封礼握住搭在自己肚子上的那只手，用只有俩人听得见的音量说：“我最近肚子老是疼……”
  “嗯。”王方合凝神等着封礼说完。

  “大多是骗你的。”

  王方合僵住。

  其实按照封礼的个性，刚开始怀疑王方合对他的喜欢很有可能是同情，就应该将这样的怀疑死死藏在心里，密不透风地捂着，不让人知道。

  可现在，对着王方合，他却不想那么干。

  大概是和王方合这个只会打直球的人呆惯了，他现在也想迎面而上地赌一赌，赌王方合其实喜欢他。不一定是纯粹的喜欢，可能还有同情，那也没关系。

  毕竟，王方合不会让身体不舒服的杨珞靠在他身上，不会因为水果摊的老太太被剐蹭到而团团转地要看她伤口。

  哪怕是按着同情与怜悯来排位，他封礼也应该是站在王方合内心金字塔顶端的。

  “我现在也是骗你的。”封礼斟酌着，想对着王方合讲一些好听话。他故意把自己的声音弄得有些软绵绵的，他知道这样王方合最受不住：“我每次不舒服，你都会很焦急地凑过来问我，还摸我肚子，我觉得很开心。我就是想让你关心关心我。”然后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因为看我可怜才和我在一起。”然后抬头，用有些难过又有些脆弱的眼神望着王方合：“你跟我说实话吧，我不会不开心的。”

  封礼知道，他的这个眼神杀伤力十足。
  他小时候想玩关十四的玩具，关十四冷冰冰的不让他玩，他就会弄出这样的表情来。
  有点难过，又很懂事地说：“好吧，没关系，我不玩也没事的。”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失落。
  他姐姐就会深呼吸着把玩具塞他怀里，自暴自弃地走掉。

  他现在用这样的语气把装肚子疼的事情说出来，一方面是不想王方合走，一方面是想试探试探，王方合心中对他的“喜欢”和“同情”比例各占多少。
  他一边装模作样地扮着可怜，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小时候的小把戏，居然在王方合面前慌不择路地用上了。


  王方合听完封礼说的话，心里像被一只小猫咪委委屈屈地在挠着，再被封礼那么一看，裤子里的小王方合简直已经半抬头。

  他一直以来其实也有种恍恍惚惚的不真实感。总犹豫着觉得封礼对他的喜欢只是源自依赖。王方合知道他自己对人好的时候能有多好，他有些担心封礼分不清依赖和喜欢。

  今天闹这么一出乌龙，他本来就尴尬地想立马遁地，还难过地想着自己怎么又惹封礼生气。

  可是现在这个剧情发展又是怎么回事？？封礼怎么忽然这、这么、这么软？还这么粘人？还跟他敞开心扉说了那么多话？

  天啊！

  王方合已经在心里放了一百响的大烟花，他强行压下咧开的嘴巴，对着封礼解释：“我……我这么护着你，是因为我喜欢你。”王方合一字一句地说：“不是因为同情，也不是因为怜悯。”
  他紧紧地握住封礼的手，这是他们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在公共场合依偎在一起，靠着封礼捂着肚子装难受的模样来打掩护。

  王方合很珍惜这样的机会，他低声对封礼说：
  “就算你以后长成了一米八一米九的大壮男，我也想把你当成宝贝捧在手心。”

  这一天，王方合成功地预言了他们的未来。

  很多年后，哪怕王方合被已经比他高比他壮还比他力气大的封礼按在床上，弄得一身青青紫紫、合不拢腿、嗓子哑掉、泪眼迷离……

  他还是习惯性的把封礼当成瓷娃娃似的，护在怀里。


第三十三章

  期中考完，为期两日的校运会就快到了。
  封礼的生日恰好就在校运会的第二天。

  王方合挑了个周末，千挑万选选了一对情侣表。
  他一直记着封礼手上那个褪了色的廉价电子手表。他觉得封礼那么好看的手，就该戴好一些的表。
  他拿出自己攒着打算买球鞋的好几千块钱，挑了个周末，千挑万选选了一对情侣表。

  这个牌子的手表口碑很好，外形也很适合年轻人，价格几百到几千不等。
  王方合打算，如果封礼问起多少钱，他就直接骗封礼说做活动，五百块钱块钱买一送一。
  他怕万一封礼知道价格，觉得太贵了不肯收，那可就麻烦了。

  “刚好你二百五我二百五，哈哈哈哈！”他甚至想好了怎么回封礼一个好笑的梗。
  虽然封礼可能觉得不大好笑。

  校运会，每个班都要有一定的名额申报。
  体育委员直发愁。

  “男子一千五百米没人报吗？真的没人报吗？”体育委员在讲台上循循善诱：“老班说只要参加，不管拿没拿名次都能为三好学生评定加分的！”

  班上的人还是兴致缺缺。聊天的聊天，刷题的刷题。
  王方合坐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当仁不让地报了。
  体育委员感激涕零。
  封礼看着王方合。

  王方合摸摸后脑勺：“这不是没人报嘛。”然后又有心在喜欢的人面前炫一炫：“礼礼你不知道，我长跑特牛|逼。”

  为了彻底落实“王方合长跑特牛|逼”从而引申出“王方合整个人都特牛|逼”的结论，运动会那天，王方合十分兴奋。
  长跑定在了校运会的第二天，没有预赛，直接决赛。
  “不用陪跑，乖乖在终点等我。”王方合笑眯眯地对封礼说。

  他有个打算，这个比赛拿到了第一名会有个奖杯。他想把奖杯和手表一起送给他的礼礼。

  一声枪响。
  封礼拿着一瓶葡萄糖水和王方合的外套，在终点听话地等着。
  “那个……封礼同学。”一个女生站在封礼旁边。
  封礼转过头。

  “嗯……需要我帮你拿吗？”女生指了指封礼手中的外套和葡萄糖水。

  封礼戒备地卷了卷王方合的校服外套，往自己怀里紧了紧，跟老母鸡护蛋似的说：“不用了，谢谢。”

  女生又磨磨蹭蹭地在封礼身边站了好一会儿。
  封礼觉得有些烦。
  他的眼神一直追随着跑道上的王方合。

  王方合跑第一圈的时候，还在第五位。
  第二圈，慢慢超过前面的人，到了第三位。
  第一的是个体育生，远远地甩了好长一截。
  封礼估测王方合应该能拿个第三第二。
  旁边的女生又唯唯诺诺地开了口。
  封礼十分没风度地“啧”了一声。
  女生灰溜溜地走了。

  第三圈，稳稳地排在第三位。
  女生又来了。
  “那个，封礼同学。”女生左看右看，发现没人关注到她这边，便凑近了封礼身边小声说：“你知道王方合同学喜欢什么东西吗？”
  封礼的直直望着女生。

  以至于王方合跑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没跟前面几圈一样和他进行默契的对视。

  跑步跑得几乎快没意识的王方合快气炸了。

  那个女生靠封礼那么近干嘛？！
  还用那么娇羞的眼神看他家礼礼干嘛？！
  不要以为他在跑步就看不清表情啊！

  王方合气得跑步直加速，搞得前面的第二名很慌张。

  “你要干嘛？”封礼淡淡地问。
  “我……”女生犹豫了一下，说：“你别告诉王方合啊。”
  封礼看着女生有些扭捏的神态，大概猜到了些什么。

  “嗯，我当然不会告诉他。”封礼实话实说。

  其实一般来说，好兄弟嘛，遇到这种事儿都不会瞒着。前脚刚答应女生“我替你保密”，后脚就贱兮兮地跟好兄弟分享了。

  可封礼和王方合可不是什么好兄弟。封礼决定把女生说的所有话都烂在肚子里。

  女生又犹豫了一阵，才涨红着脸说，校运会完就要开始紧张地为期末复习做准备了，放了寒假也很难和同学有机会联络，她就想提前为二月十四号的情人节的送礼做准备，也想在那一天和王方合表白，就是不知道王方合会喜欢什么。她看封礼和王方合玩得最好，就想来问问他。

  封礼在心里高冷地回复：他喜欢什么？他就喜欢我。

  封礼语气平平地说：“我不是很清楚，他什么都不缺，喜欢什么东西应该都直接买了吧。”

  女生脸上有些失望，对封礼道了谢，又看了看封礼手中被团成一团紧紧抱着的校服外套，恋恋不舍地走了。


第三十四章

  王方合跑最后一圈的时候，死死盯着封礼和那个靠封礼特别近的女生，以至于女生走远点后，他还是有些难以将注意力集中在跑步上。

  已经到了最后冲刺阶段了。第一名的体育生已经到了终点。
  王方合已经跑到了第二名，后面的人开始加速了，王方合也开始加起速来。

  他望着越来越近的终点，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太像自己的了，有点飘，四肢的运动仿佛不受控制。
  封礼看着就差一步便到终点的王方合，已经做好了冲上去扶他的准备。

  王方合的最后一步，是摔倒了之后打着滚到的。
  膝盖被蹭破了皮，流了血。手肘也蹭伤了。

  封礼：“！！！”

  很多人围了上来。

  王方合膝盖疼，手肘也疼，刚跑完步就这么摔在地上，他觉得天旋地转的，没力气爬起来了。

  “我带他去校医室就行了。”
  “……我扛得动，校医室也不远。”
  “让一让，都让一让行吗？”

  他恍恍惚惚听见封礼的声音，冷冷的，和刚开始他们坐同桌的时候说话的语气一样。他这才发现，封礼和他在一起的这段短短的时间里，变化很大。大到他听见封礼又用以前那种声音跟人说话的时候，就有些恍惚起来。

  王方合一只手被横在封礼的脖子上。他一身的汗被冷风一吹，打了个抖。身上便立即被细心地披了件外套，还轻轻拢了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