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作喜欢(16)

  一条来自王方合的新信息。

  王方合：“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吓死我了！”
  封礼：“……”
  他斟酌了一下，打字：“杨珞是怎么回事？”

  王方合回道：“我被老班叫去了，杨珞刚好也在办公室。老班问我跟你是怎么回事，说有人举报我和你关系过密，做了一些……越界的事情，问我是不是真的。我支支吾吾还没答出来呢，杨珞就站出来说她其实在和我谈恋爱。”
  王方合：“吓死我了！我一激动差点晕晕乎乎地否认了！”
  王方合：“当时快上课了吧？大家都在教室吧？你和她怎么沟通的啊？太牛了吧！/大拇指”

  封礼：“……她在手心写了字提醒我。”
  封礼：“其实班主任大意了。他就应该不让杨珞回来，把你们两个人都留在办公室，让其他同学来叫我。这样的话，我们几个没有提前串通好，一问就暴露了。”
  封礼：“班主任还是经验不足。”

  王方合：“……”
  王方合：“我得好好谢谢她！”

  王方合于是点开和杨珞的短信界面。
  他看着上一次的聊天记录，愣了愣。
  不久前，杨珞曾经回了他三个字，说“谢谢你”。
  王方合看了好一会儿，才默默地将杨珞发的这三个字直接复制粘贴，也给她发了过去。

  放学后。

  “我还好啦。”杨珞依旧是带了一点嗲嗲的声音，漫不经心地说道：“和帅哥早恋我也不吃亏啊。”

  王方合又小心翼翼地问起她是怎么知道的，杨珞看了他们俩一眼：“我不知道啊，我是在一边听老师说的呀。我再看王方合一脸‘卧槽被说中了’的表情，那估计就是真的啦。”

  王方合：“……”
  王方合：“行。”

  事情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杨珞不仅帮忙帮忙掩护了他俩的关系，还让对王方合芳心暗许的女生死了心。

  可他们的生活却还是发生了一点变化。

  首先，是其他宿舍有男生闹矛盾，调了几个人来到304。王方合和封礼再也不能享受二人世界了。
  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班主任对他们俩的事情半信半疑。

  其次，是王方合和封礼都把情侣手表收了起来。
  封礼又戴回了他那块旧旧的表。

  那块廉价的旧表是他很久以前为了考试的时候能看时间随便买的，一直没坏，就一直戴着。王方合送了他新表后，他本来都打算扔了这块旧的。

  可还没来得及扔，就又要戴回来了。


第三十八章

  封礼想了很久，将可疑对象锁在熊思在身上。

  “那个一千五百米他后来也报了，你们是一起跑的。只是大家都在给你加油，忽略了他，还记得吗？”

  王方合：“……啊。”
  王方合：“啊！”
  王方合：“会不会是三好学生评选啊？我去的时候老班一开口就是什么……‘有人说你没有当选三好生的资格’。”

  他们校级的三好生，每学期每个班都会有一个名额。王方合这学期成绩进步很大，和同学又相处得好，拿到这个资格是分分钟的事情。班主任有一张综合评定的表，德智体美劳五个方面都要做考量，并不单单是成绩好就能被评上。

  “不至于吧，一个校级三好生而已啊！又不能给高考加分，也没有奖金拿，也就是领个证书乐一乐啊。”王方合完全不能理解。
  他想了想那张表里排在他后头的熊思在，又想了想熊思在平时往死里读书的那股钻牛角尖的狠劲。老师这学期表扬的进步名单里也有他。

  “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王方合骂了句粗口：“操！我找他问问去！”

  “等等，”封礼拉住了他：“是他又怎么样，不是他又怎么样？”
  王方合愣住了。

  封礼低着头：“没有熊思在，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撞破我们关系，看不惯我们的人。”
  “你还没有发现吗……早恋其实不是大问题，只要别明目张胆当着老师的面拉拉扯扯搂搂抱抱，别影响到学习，学校里的老师都不会管太多。”
  “有问题的是我们的性别，王方合。”   
              
  封礼很少这么严肃地连名带姓地叫他。王方合怔了怔。

  他想说，性别这件事情怎么能算个问题呢？他又不违法乱纪，积极向上热爱生活乐于助人身体健康父母健在家庭美满……几乎挑不出错来。
  喜欢个和自己性别一样的人，就也错了吗？

  王方合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是看着封礼黯淡的眼睛，他想起那天他在讲台上不小心点到的GV。

  如果画面上不是两个男人，而是一男一女呢，大家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以他的了解，班里那群男生搞不好会贼眉鼠眼地跑去找封礼要资源，再光明正大地在班上相互开黄腔。
  无论如何，一男一女的画面带来的后果，总不会比两个男人的画面糟糕。
  这就是现状。

  王方合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无力地应道：“……好。”


  有杨珞为他们俩的关系打掩护，班主任也暗地里观察过一阵子，发现王方合、封礼和杨珞这三个人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渐渐放宽了心。

  于是，校级三好生最后还是落到了王方合的头上。

  某个课间，熊思在被班主任又叫去了办公室，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看到熊思在回教室的时候是一副眼圈泛红面色难看的模样。

  王方合和封礼也只是无言地对视了一会儿，没说话。

  王方合面色冷漠地写着题。

  良久。
  他转过头跟封礼悄悄说：“他的脸色看起来就跟吃了一斤大便一样臭。”
  封礼：“……”
  王方合变本加厉：“窜稀的那种大便。”
  封礼又觉得恶心又觉得好笑：“……你可闭嘴吧。”


第三十九章

  宿舍里来了两位陌生的同学，王方合和封礼没办法再在宿舍里卿卿我我了。
  小夜灯也没办法开了。两位同学都受不了晚上睡觉有光线的环境。

  晚上睡觉的时候，王方合偷偷从床位的围栏的缝隙里伸出手。

  “怕吗？”他问：“怕的话，就握住我的手吧。有我在，不用怕。”
  封礼其实不怕了。宿舍这么多人了，还有王方合就睡在他隔壁，没什么好怕的。
  但他还是轻轻地握住王方合的手，在他手心里挠了挠，小小声地说：“好。”


  期末了，开始放寒假。
  俩人不得不分开长达一个月的时间。
  “每天打一通电话，好不好？”王方合黏黏糊糊：“在一起之后都没分开过这么久，一定要保持联络啊。”
  封礼点点头，说好。
  “放假的时候就可以戴着我送你的那块表了。”王方合继续絮絮叨叨地交代：“我也戴着，我们天天戴着，看到手表就要想起我。”
  封礼依旧十分乖顺地说好。
  “就不用再吃钙片了，”王方合比了比俩人的身高：“这才一个学期，你快和我差不多高了。这个高度可以了。”
  封礼依旧乖乖点头，然后在内心打了个叉。


  除夕夜。
  王方合在老家的露天大阳台上给封礼打着电话：“又长大一岁了！新年快乐！”
  王方合这边吵吵闹闹的，外头放着烟花，屋子里头，他妈妈又在念叨他爸喝太多酒。
  “这大过年的，唉！”王区长痛心疾首地放下酒杯。
  “说过多少遍了，查出三高已经很严重了，你现在不开始好好注意，万一以后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唉，大过年的，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封礼那边却安安静静的。
  “市区不能放烟花，家里也比较空。”封礼对着手机低声说。
  过年这天，关兰玉、关十四和他都要去封家大宅过。
  所以封礼讨厌过年。要和王方合分开，还要来到讨厌的地方，和一群有着或多或少血缘关系的人，表面和谐地坐在一起吃饭。

  “小礼啊，在和谁通电话呢？”关兰玉走过来：“要吃饭了，快过来。”
  封礼和王方合又说了两句话，匆匆挂了电话。
 
 
  封炎是个能人中的奇葩，奇葩中的能人。
  他能够在每年集齐自己散落各处的“小情儿”和孩子，在合法的老婆和婚生的儿子面前，一起坐一个桌子吃年夜饭，还让他们维持着表面和谐的模样。
  “封礼很厉害啊。听说期末又考了年级第一，是不是啊？。”
  “是啊，听说他高中全靠自己考上去的，没靠封家的关系。”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听到没有呀宝宝？要向封礼哥哥学习！”
  “封礼哥哥有什么学习方法吗？真的好厉害啊。”

  这些人称呼起他的时候，将他名字的“封”字咬得很重。封礼不动声色，将该敬的酒都敬了，该回的问题都得体地回了。他坐在长长的大桌前，看着桌上精致的菜肴，有些吃不下去。头顶上繁复的大灯，也晃得他有点难受。

  食不知味的一顿年夜饭过后，封礼被封炎单独叫去谈话。

  “很多人都说，光会读书没有用，现在那么多人啊，读书读得好，做起事情来却什么都不行。”封炎慢悠悠地泡着茶，说道：“可我看得出来，你不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那么多孩子里，就数你和我最像。”

  封炎已经快五十岁了，脸上开始有些皱纹，黑发开始藏了几根银丝。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谦谦君子那种温润如玉的气场，说起话来不慌不忙的，从表象上看来，就是一位总是笑眯眯的、很好说话的长辈。
  可但凡和封家打过交道的都知道，封炎此人是实打实的笑面虎，一副温润和蔼的模样，内里已经黑得不像话。此人在官场与商界间游刃有余，又总能拿捏住一个度，在合法的圈子边缘不断游走。

  “但是听说，我给你的钱，你本来一直都是一分都不动。最近花了几笔，都是花给……”封炎想了想，没想出名字来，便直接说“花给你姐姐？”

  封礼面色平静，微微握了握拳头：“是，父亲您说过，卡里的钱可以随我支配的。”
  封炎笑了笑，说：“不用这么紧张，我没有不答应的意思。”

  封炎泡好了茶，封礼低着头双手接过。

  茶杯小小的，瓷面很薄，封礼拿着有些烫手。

  “人活着，要想成事，就不能太重感情。有太多累赘束缚，总有一天会成为阻碍。”封炎说：“你明白吗？孩子。”

  封礼不敢反驳，只在心里疑神疑鬼地想着他是不是在暗指些什么，是在说关十四，还是封炎已经知道了王方合的存在？但封炎最后也没再说什么，只问了他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封礼也都斟酌着好好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