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死(44)

　　为了《人格游戏》获得较高的期待，直接扯了刘志伟当挡箭牌，也给他留足了机会。这像是一个普通剧组会干的事，却不像是黄琦干的事。
　　……那么，还有谁呢？
　　许庭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同许庭通过了话后安心了不少的刘志伟好不容易才舒出一口气来。从前可没有人这样尽心竭力地帮助他，为他谋划未来。刘志伟在心里感谢了一番将许庭带给他的陆易，然后他用围巾把脸蒙得只剩个眼睛，从医院后门溜进了住院部。
　　纵然这个时间已经很晚了，由于是周末，住院部里还挺热闹。刘志伟用力抓紧围巾悄悄避开前来探望患者的人，快步走向乔恩的病房。
　　快要成功跨入乔恩病房的时候，一个护士忽然叫道：“刘先生，刘先生？刘志伟先生是吗？”
　　刘志伟猛地回过头，只觉得四面的人全部都在看他。
　　“病人把东西落在检查室了，麻烦取一下。”
　　刘志伟觉得有点儿奇怪。乔恩落下东西直接送到他的病房不就得了，怎么还非得他转交……
　　刘志伟这么想着，接过了护士递过来的东西。
　　那是乔恩的手机。刘志伟忽然升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猛地冲向乔恩的病房。病房的灯开着，床并不整齐，就像是床上的人只是暂时离开去了一趟洗手间。但是当刘志伟拉开洗手间的门时，里面也什么人都没有。
　　——整个病房里都没有人。乔恩不见了。
　　刘志伟全身都涌起了冷汗。乔恩的腿脚不好，他一个人能去哪儿？他还吃不惯这里食堂的饭菜，一定到现在都还饿着肚子。
　　刘志伟想到了什么，打开自己的手机，才突然意识到乔恩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同他发过信息……
　　“别这样……”刘志伟紧张得太阳穴都在隐隐作痛。他猛地拉开乔恩的抽屉，里面什么药水瓶都没有。刘志伟上下翻看乔恩的被褥枕头，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他颤抖着双手掏出手机，找到了陆易的号码。就在他播出的瞬间，一道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刘志伟怔了一下，手里自己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铃声是从他口袋里响起来的，刘志伟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了乔恩的那只手机。
　　他没想到的是，那不是一通电话，只是一条定时提醒——一条铃声长到离谱的提醒。
　　“我去追求梦想了：P”
　　刘志伟：“……”
　　刘志伟不管个人隐私问题了，直接划开了乔恩的手机，翻开了他的各个社交软件。但是其中大部分都被墙了，小部分存活的，几乎都是他的工作通知方式。乔恩在里面几乎不发言，而里面内容刘志伟一个字都看不懂。
　　铃声再度响了起来，刘志伟猛地惊醒过来，飞快翻到了备忘提醒。
　　9:40pm，我去追求梦想了：P
　　10:00pm，看灯。
　　10:20pm，看船。
　　10:40pm，射箭馆。
　　……
　　刘志伟飞快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已经十一点了。他立刻往下翻去，只看到提醒备忘里写着：11:45pm，这个城市最高的建筑——万华大厦。
　　刘志伟来不及看后面的，拔腿就跑。
　　乔恩一个人是怎么去那么多地方的？他为什么突然要一次性做那么多事？为什么快要到零点之前的最后一站是万华大厦……
　　刘志伟的心里产生了很不好的联想。
　　他仿佛看到乔恩张开双手从这个城市最高的建筑物行跳了下去。
　　“不行……乔恩，不行……”刘志伟一路狂奔到医院外，眼疾手快地拦了一辆车，跳了上去就喊道：“万华大厦！”
　　他上车之后开始给陆易拨号，但是不知为什么怎么也无法拨通。刘志伟紧张得手抖，懊恼地丢下自己的手机，用手用力抓了一把头发撸到脑后。
　　司机从后视镜里悄悄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家里出事了啊？”
　　刘志伟急得哽咽了一下：“是，不好意思，能不能开快点？”
　　司机一听，立刻加快了速度。目的地一到，刘志伟随手丢下一张钱就往里冲。万华大厦外的灯光昼夜不熄，即使里面的员工已经下班，外面的观光电梯却随时迎接夜晚前来参观的人。
　　刘志伟站在观光电梯里，透过干净的玻璃看到脚下的世界越来越小，他的高度越来越高……
　　“叮”。电梯终于到顶了。
　　刘志伟的一脚跨出电梯的同时，腿软得差点跪下。
　　他看到乔恩背对着他坐在天台的灯光里，距他半个人的距离就是天台的边缘。
　　“乔恩！”刘志伟大吼了一声。
　　乔恩转了过来，在他转过来的同时，天空中突然想起了一声“噼里啪啦”的低弱响声。一个圆环形的璀璨烟花绽放在黑漆漆的夜空里。
　　乔恩在天台的大风里微笑着，浅色的眼睛被灯光照成了琥珀色。他高高举起一只手，指着天空说：“你看见了吗？”
　　刘志伟根本没空去关注天空中的烟花，他一步步向乔恩靠近，试图将他猛地扯回来到安全地带。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乔恩仿佛没有察觉他的意图。
　　“烟花。”刘志伟回答他，上前一步就能抓住对方的胳膊。
　　“哎，不是啊，”乔恩无奈地说，“是欠你的东西。”
　　刘志伟一把抓住了乔恩，还没有将对方拉回来，就被乔恩反抓住了手。乔恩捏住他的手指，忽然将一个圆环状的东西戴到了刘志伟的无名指上。
　　刘志伟的大脑在那片刻之间，一片空白。
　　口袋里的铃声再一次响起，乔恩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了那只手机，看着上面的提示哼笑了一下，将屏幕转向了刘志伟——
　　00:00，My dream came（我的梦想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把手指切了，打字比较困难，这两天字数会少一点_(:з」∠)_


第48章 四十八
　　刘志伟睁开眼睛后看了天花板好半晌。
　　——哎, 是梦啊。
　　他松了一口气, 下意识地举起了自己的左手看了看无名指。接着他的动作僵住了，双眼越瞪越大。
　　左手指指根套着一个铂金戒指——绝对不只是一个环。
　　戒指扁平而薄，极简到没有任何花纹，但是戒面上刻了一行字：Mr. Williams。
　　“……我操……”刘志伟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他一片空白的大脑里昨晚的画面一点点浸润回来。
　　天空中不断闪烁的烟火，从乔恩脚边铺开去的大丛鲜花, 整个城市繁华的夜景在最高的楼顶上吹散在大风里……
　　乔恩说了什么？
　　刘志伟的脑海里只有乔恩嘴唇开闭的模样和他那被灯光照耀成琥珀色剔透的眼睛。
　　“是欠你的东西。”乔恩说。
　　刘志伟的大脑嗡嗡作响。他张大了嘴巴, 用力眨眼、甩头, 再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
　　呸, 痛死了。
　　在那种情况下, 刘志伟唯一的反应是——给了一旁的大灯一拳。
　　乔恩懵逼的表情还历历在目。
　　刘志伟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张大嘴巴反复无声地大喊：我——操——我——操——我——操——
　　刘志伟不敢再回想昨晚的场景，手指上戴的戒指像是烧手一样烫得厉害，他立刻试图将其拔下来, 然而摘到一半，他又顿住了。
　　……烫得更厉害的是脸。
　　刘志伟呆呆地坐在床上, 一动不动。
　　他从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那样的场景的主人公。
　　他因为自己不正常的性向隐瞒压抑了那么多年, 从未奢求过能和一个人长久地保持秘而不宣的关系。
　　他没想到过会有一天有人在全程最高的大厦顶上给他放了满天的烟火，亲手给他戴上戒指。
　　——那都是他没有资格获得的东西。
　　“告诉我姐？你想我被骂死啊……搞什么鬼？”
　　“你不知道我爸妈有多希望我赶紧结婚生小孩儿，我和你最多也就这个关系了……你能丢掉脸皮，我不能。”
　　“哎, 我们分手吧……我年纪也大了, 再不找女朋友我爸妈和周围的邻居都会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回归正轨就回归正轨吧……”
　　……
　　刘志伟所交过的所有前任, 没有一个认为公开他们的关系和性取向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从交往到分开，周期会非常短，因为他们的关系无法得到认可和祝福。总是背地里进行的地下恋情总有一天会支撑不下去。
　　每一段感情都是无疾而终。
　　刘志伟跟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那就是整个社会的想法，是几乎所有年纪和相应的社会压力都逐渐增大的人，面临同样的问题的时候的想法。他没有办法去指责。
　　只是有时候从心底里，他会希望，如果他出生的对方同性婚姻能被祝福该有多好。如果他出生起就是一个坚定的异性恋，那该有多好。
　　这只是隐隐的希望而已。
　　即使陆易告诉他他能够选择自己爱人的性别，即使乔恩告诉他同性恋没有任何不正常，自己同别人不一样这个认知也已经跟随了他二十七年。
　　他是一个异类，不能够奢求任何正常人能够获得的东西。诸如爱情，诸如婚姻。
　　刘志伟将戒指摘了下来，定定地看了许久，脑海里深刻地不断回放乔恩捏住他的手将戒指戴到他的无名指上的画面。
　　乔恩对他是爱情吗？不可能吧。他只是一直受到自己的照顾，在他们的婚姻关系上，以他跳跃性的外国人的思维为他补上了一枚结婚戒指。这枚戒指就跟他们的结婚证书一样，只是合约的某种体现，不能证明任何事。
　　刘志伟哂笑一下，将戒指捏进掌心，接着放到了床头柜上。他起身换上前一晚就准备好的衣服，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
　　许庭很早就给他发来了信息，行程表已经被刘志伟记录在手机里了。他从今天开始就要去训练一段时间的武术。
　　他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距离出发时间只有三分钟了。许庭一向准时，刘志伟把钱包塞进口袋里就往外跑。他刚离开房间关上房门，又打开门退了回来，将床头柜上的戒指飞快戴到了手指上，冲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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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人都是这样的吗？”乔恩难以置信地坐在病床上，对一旁来来回回走动做着刘志伟平时做的工作的陆易说，“任何人收到戒指都应该高兴才对，他却很生气地给了大灯一拳——Excuse me——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不喜欢或者不满意，可以直说，不必行使暴力……”
　　陆易在一旁听着他的啰嗦，将香蕉取出一根塞进乔恩的手里说道：“我看这可不是他的错。”
　　“难道是我的错吗？”
　　“没错。”陆易的话让乔恩瞪大眼睛摊开了手。
　　陆易举起他的手机，打开提醒备忘：“你认为这很聪明吗？对他来说恐怕是你的死亡倒计时吧。”
　　“什——”
　　“你知道他有多担心你吗？”陆易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翻出了未接来电，“他在去找你的路上，给我打了十七个电话。但是我当时在浴室，没有接到其中任何一个。”
　　“嘿，可我……”
　　“你的前科太多了。”陆易打断他的话说，“除此之外他还说了什么？”
　　乔恩张了张嘴，耸了耸肩说：“没有。”
　　但其实刘志伟说了，说的和陆易提到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