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死(29)

　　-
　　正要被推进X光室的乔恩听到“滴滴”两声，一把扳住了门板，阻止后方的人要将他继续往前推。他伸手对护士说：“给我手机！”
　　“哎……里面不能用的……”
　　“我的手机！”乔恩一再坚持，护士只能将手机递给了他。他翻开短信，只看到刘志伟回复说：公平起见，你我谁都不能比谁先躺进棺材。
　　乔恩咬住了自己的上嘴唇。然后他把手机黑屏，交给护士，像是忍着笑容一般被推进了X光室。
　　-
　　一天的戏结束之后，刘志伟只觉得自己做平板支撑的两条手臂发酸。他正要回去，导演助理前来又叫约饭了。
　　刘志伟正要回绝，一旁的许庭先上前了一步，说道：“都有谁去啊？”
　　刘志伟楞了一下，只听导演助理说：“黄导组织的，说是几个老朋友路过这儿，听说他在拍戏，就把几个主演叫上一起吃个饭。”
　　许庭说道：“好的，让志伟先卸个妆，一会儿就过来，给我个地址。”
　　刘志伟一怔，说道：“许哥，我……”
　　许庭拦住他，推着他的背走回化妆室，说道：“黄琦的背景不大，但是人脉很广。”
　　刘志伟听他这么说，也没说急着回去了。
　　“他是名校出身，后来去海外进修过一段时间，风格比国内的影视超前。目前为止悬疑这个题材在国内都是属于冷门题材，因此没有多少人愿意投资，但是黄琦想要开拓我国的电影市场，决心已定要在国内拍这部片子，”许庭见刘志伟在听，知道他在自己做判断，心里多少有点欣慰，“也因为这个背景，黄琦的很多私交都是有同样眼界的人，其中不乏大导演和海外的导演。他既然邀请了你们，这是在给你们提供机会。”
　　刘志伟睁大了眼睛，接着又有些犹豫：“提供……什么样的机会？”
　　许庭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威廉姆斯工作室吗？”
　　刘志伟反应过来了：“你想……开拓海外的市场？”
　　“我想我带的艺人能开拓海外市场，”许庭说，“威廉姆斯原先就是海外产业，虽然涉足的是中国影业，但是旗下的艺人和海外接壤的机会远比别的公司多，我给你挑选这个导演的剧本也多少考虑了这一点。我希望你能参加。”
　　刘志伟犹豫了一会儿，看着许庭正直严肃的脸，点了点头说：“你让我给家人先打个电话。”
　　黄导选择的餐厅就在剧组附近，这附近的好餐厅价格高得离谱，但是黄琦依旧订了一个包厢，用米其林三星的钱吃一星的饭。可以看出黄琦和他的朋友们互相都很重视、体贴对方。
　　刘志伟给乔恩打电话说明了情况，乔恩居然没有对他闹脾气，这让刘志伟有点儿惊讶。不管怎么说获得了乔恩的许可刘志伟行动起来就不老惦记着早点儿回去了。他卸了妆之后让小杨又给他稍稍修整了一下，搞了个看不出来的所谓裸妆，换了身衣服就前往酒店。
　　许多人已经到了，包括上午结束就离开，一整个下午都没见到人的张成骞。张成骞也穿得正式，跟他不羁的风格不太一样，有点风流潇洒的味道。由于剧组人员简单，刘志伟一眼扫过去就看了个大概，四个主演都到了，摄像组的两个人和道具组的两个人也来了，甚至还有两个刘志伟在片场经常见到，却从来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工作人员。
　　可以看得出黄琦对他的团队的每个部分都很重视。
　　除了剧组的人员以外，跟黄琦正在互相拥抱的几个意气风发的陌生人，想来就是黄琦的那些“老朋友”了。
　　黄琦的“老朋友”不多，也就三个人，本来这个人数一个大圆桌挤挤也能坐得下，但是黄琦给分成了两个桌。
　　刘志伟一到，他就向刘志伟招了招手，对他的三个朋友说：“来，我们的男二号。”
　　刘志伟有点受宠若惊，又有点恐慌，黄琦用力推了一把才把他给推上前。
　　“这都是我的好朋友，这个是莫桑，大美女，纽约Tisch艺术学院毕业的，你知道的，那地方，最多奥斯卡奖得主都是产出自那儿的。”黄琦拍了拍一个年轻女性的肩膀，对方微笑着跟刘志伟握了手。
　　“这个，维克多，他是个ABC，后来跟我们混的时候学会中文了，现在在好莱坞做脚本策划。”黄琦说一个，刘志伟就更惶恐一下，“这个呢，李强，名字跟你的差不多俗，跟我一个学校毕业的，多年的老朋友了，不介绍了，你肯定知道他。”
　　刘志伟当然知道，是新生代导演里特别受关注的一个导演，视觉效果和创意都超出同时期的人。他没想到黄琦居然跟李强认识。
　　李强抽出根烟来含在嘴里，一只手搭在黄琦肩膀上，似笑非笑地说：“哎，你烦不烦，来一个人吹一遍牛逼。这小伙子，就是你想选的那个啊？”
　　刘志伟听得有点儿糊涂，只听黄琦说：“什么小伙子，跟你年纪也差不多大了。”
　　李强摸了摸自己的面皮说：“哎，演员就是好啊，看不出年纪。”说着他抽出一根烟递给刘志伟：“抽吗？”
　　刘志伟当然不能拒绝，连忙接下了。
　　他们五人在这头聊天，房间里所有的人看似各聊各的，注意力却都集中在这五个人身上。刘志伟似乎是他们等的最后一个人，寒暄完了黄琦就让人都坐了下来。但是这座位怎么分配，就要讲究了。
　　黄琦手还放在刘志伟背上，他顺势就把刘志伟推着坐到了自己旁边，一边又对张成骞招手说：“成骞啊，你也过来。”
　　张成骞一直很酷地站着，双手插袋，听黄琦召唤他就过去了。轮到这种时候他还挺识相的。
　　一直站在一旁的王墨上前来很自觉地就要坐下，就听见黄琦说：“座满了，你和蔡雪坐那头去吧。”
　　王墨的笑容僵了一下。他看了看座位，明明还有一个位置，怎么就座满了呢？
　　黄琦对摄制组组长点点头，无视了王墨，对那三人说：“我的摄制组组长！”
　　“哎，他都给你挖到手了！”李强不强不弱地呼叫了一声。摄制组组长笑着应承着坐下了。
　　剩下的人识相地都走向了另一桌，还有好些早就已经在那桌坐下了，其中包括了蔡雪。王墨落座时考虑到自己身份的问题就坐在蔡雪的边上。蔡雪给自己倒了杯饮料，抿着说：“那桌一看就是大佬的聚会，你上去凑什么热闹？”
　　王墨的脸色很难捉摸：“刘志伟不是一个新人嘛，而且按照角色，算是第三位才是，怎么他就坐那儿了？照理来说，要坐，也该你和成骞哥坐嘛。”
　　蔡雪哼笑了一声，低声说：“用不着煽动我，我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哎，你可是女主角啊，全剧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亮点。”王墨带着笑和试探说。
　　“得了，这跟在剧里有多大分量没关系，”蔡雪说，“你说他是新人，我看可能比你公司的台柱的拍戏经历都要多。我也不想承认，但是一对戏就能感觉到。他走位能照顾到摄像机，拍摄的时候还能考虑到灯光，别说演戏，我觉得他同时去做摄影、做编剧都可以胜任。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在演戏之外有余力去做到那些。一个可以照顾到周围所有环境因素的演员，说天才是不可能的，只有经验可以做到这个。”
　　王墨的笑容有些放下去了，他说：“可他演技也就那样，不是下午也NG了好几回吗。要是演技好，他还用得着不用酬劳地待在这个剧组？”
　　“哎我说你，”蔡雪把饮料喝空，杯底敲在了桌面上，她举止豪气外貌却很清纯甚至稚嫩，挺有点儿撑不出气场的反差萌，“他就是过于谦虚了点，人家谦虚你还真当他实力不足了？不是他演技差，是我们没有那个水准！”
　　--
　　作者有话要说：
　　抓个虫


第33章 三十三
　　“你帮我看看, 是选这个, 还是选那个好？”黄琦笑眯眯地指着刘志伟和张成骞，问一旁的三个人。
　　刘志伟有点儿茫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这个是男一，这个是男二？”维克多的中文发音有点儿怪，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 “性格是什么样的？”
　　“让他们自己说, ”黄琦面向两人, “你们说说吧, 按照自己的理解。”
　　刘志伟还是一头雾水, 倒是张成骞先开口了：“胡天明是个正义感和组织能力都很强的人，班级的班长，有领导力，但是做事冲动, 不计后果……”
　　刘志伟一听明白了，原来是在说自己的角色。他很认真地听张成骞对自己的角色做分析。张成骞能挤掉赵意成为男主角, 那必然证明他对胡天明这个角色的理解比赵意更深。听一听他的想法倒是很有好处的。张成骞说完, 刘志伟也开口道：“梁君衡这个角色比较复杂，事业有成，很有计划性，临危不乱。但是表面上越完美, 他的内心对江音的私念就越重。他的恋发癖被江音发现之后, 江音的拒绝和叱责让他很痛苦，甚至起了要杀死所有知情者的念头, 但是最后他还是为了救江音牺牲了自己。其实比起一直是‘正义’方的其他人更像是一个普通的会有动摇的人类。”
　　“说得不错，”一旁的莫桑拍了拍手掌，“我觉得两个角色都有很强的反转可能，但是按照剧情来看，要平衡这个剧，我更倾向于胡天明这个角色。”
　　“这点我也同意，胡天明这个角色相对于梁君衡来说过于单薄了一些，对比起来梁君衡被诠释得更加完全，而且有意思的是，他们都喜欢同一个女人，但是这个女人选择了胡天明，对吗？”维克多说。
　　李强在一旁摸着下巴，说道：“挺有意思的，但是如果选择了胡天明，那么这个平衡又被打破了。必须同时加重梁君衡的人物深度和影响力，才能够控制这种失衡。而且对于前期的剧情，也有了新的矛盾。因为这‘第十三个人’必须是被欺侮的对象，我很难想象一个过去有着强号召力领导力的人会成为受迫害者，他更像是——”
　　“加害者。”黄琦笑着说。
　　刘志伟猛地抓住了关键词：第十三个人。他隐约有了点预感，关于他们在讨论什么。许庭说过这部剧有两个剧本，只公开了一个剧本，但还有另一个剧本。他们也疑惑过饰演反派的演员在哪里，开拍到现在都没有见到对方的踪影。看来黄琦的第二个剧本并没有完全确定下来，而且这个剧本和先前的公开剧本在人物塑造上有太大的不同之处了。
　　“嗯……有意思。”莫桑听到这个，也露出了一个笑容，他们仿佛达成了什么一致的意见，之间黄琦看向刘志伟和张成骞，问道：“你们怎么想？”
　　刘志伟还一脸懵逼，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讨论剧本还要问自己。
　　“我……”
　　“我觉得胡天明更适合做反派。”一旁的张成骞倒是毫不退缩。他向后一靠，非常干脆地抢了角色，“他的正面形象太深入人心，反转的时候会有爆点。”
　　刘志伟还从来没跟人这么唇枪舌剑有理有据地抢过角色，顿时卡壳了。“我、我觉得从故事完整性上……”
　　“完整性上怎么样？”莫桑托着腮追问。她的漂亮之处跟梁雪不同，外貌虽然没有那么出色，却有一种很独特的魅力。
　　刘志伟顿了顿，说：“如果胡天明被邀请进入这个游戏，代表他当年也是欺负过那个孩子的一员，他是班长，只要此处适当加强他的领导力的渲染，他会瞬间从正义的一方逆转向另一方。其实这个反转已经存在了。但是反之，如果他是受害者，他现在所拥有的领导力就很矛盾了，没有人会去欺侮一个一呼百应的班长。另一方面，从现实的设定，梁君衡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他的职位比目前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高，他机智冷静，判断力强，哪怕有一点不同寻常的特点，但却是个很抓人眼球的正派人物。如你们所说，他的人物形象已经很丰富了，所以我也不觉他适合做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