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死(271)

　　刘志伟的心里有一块小石头坠下。他放下了酒杯，看着乔恩。
　　乔恩在刘志伟的注视下吐出一口气：“……对不起。我们的试算出了问题，我不能肯定有足够的人站在我这一边……”
　　刘志伟按住了他的肩膀：“嘿，乔恩，你还记得我说什么来着？我是你的丈夫。永远是你的。用不着用婚礼证明这一切，它能给我带来惊喜，可它却不是必须的。最重要的那个部分永远是你，乔恩。”
　　乔恩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难过地说：“对不起。”他曾经对刘志伟说没有什么比刘志伟对他更加重要，可现在的处境里，他却必须为了飓风而将刘志伟暂时放下。他觉得自己违背了自己曾经的话。
　　“嘿，嘿，”刘志伟拉住乔恩的手，“将我同你的工作做比较是荒唐可笑的。对我来说，你是我的一部分，工作也是我的一部分。没有任何比较的余地和方式。有些时候我们必须安排一些事情的先后，可那不代表那些被放在后面的东西就能够被轻易删除。那些被删除的东西才是‘不重要’的东西，剩下来的所有都是你的一部分，都是你‘重要’的东西。”
　　乔恩紧紧握着刘志伟的手，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他将酒杯重重地砸在桌子上：“不，我必须要用另一种方式举办我们的婚礼。我才不想因为一些别的人让我最重要的事挪后。它必须在首位，Zeo，你必须在首位。我可从来没有学会过妥协！”
　　刘志伟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他的左手握着乔恩的拳头，摩挲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那你还有时间来拍我们的短片吗？”
　　“当然有！”乔恩立刻说道，“他们巴不得我离开飓风……我会让他们如愿的。”
　　乔恩的眼神很冷，露出了刘志伟很少见的那种面孔。可刘志伟没有感到不安。他曾经对他不熟知的乔恩的一面感到陌生和惧怕，可现在那样的乔恩只让他感到可靠和信任。
　　刘志伟在烛光里轻轻地问乔恩：“你订了今晚回去的机票？”
　　乔恩盯着他轻轻应了一声：“嗯。”
　　“拍片子的时候可不要迟到。”刘志伟说。
　　“不会的。”乔恩说着不舍地站了起来。刘志伟将小费放在桌上，戴上帽子跟着乔恩离开了酒馆。
　　“我能自己去机场，你应该回去见见那些电影人。”乔恩在酒馆的门口止住了步伐。他比刘志伟更加知道这个大好的和诸多电影人交流的机会意味着什么。他对刘志伟行了个骑士礼，夸张地说：“请陛下回到您的王座，您忠诚的骑士会永远站在您的身后。”
　　刘志伟被他逗笑了，也没有再送，只是看着乔恩离开了视线。他们分明没有分别很长时间，刘志伟却有一种追上去的冲动。
　　“嗨，我好像把家乡寄放在你身上了……”刘志伟自言自语地说着，走向了来时的路。
　　刘志伟深夜才回到自己的旅馆。他一个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翻开了手机。手机里有一张照片，是他当时写给乔恩的名单，名单上是他个人在婚礼上打算邀请的人。
　　名单不长，里面都是他近几年来生活中最重要的人。现在他得一个个告诉他们——婚礼取消了，用不着来威尼斯了。
　　刘志伟开始编辑短信。写着写着白天的所有激动和高兴都渐渐消失了。
　　哪怕他告诉乔恩他和工作没有可比性，可走到了现在这一步，他却觉得很多事情变了。他有了更大的平台，乔恩回到了自己的公司。他们看上去自过去迈出了很大的一步，可刘志伟却忽然想念起了中国的那个小小的公寓，想起了公寓里的那面花墙，和两幅乐高肖像，想起了乔恩满房间的毛绒玩具。
　　是他鼓励乔恩回到飓风，也是他让乔恩不必考虑自己。他知道乔恩依旧爱他，但是刘志伟却不能确定，这种爱能持续多久。一年两年？一个月两个月？
　　当有一天乔恩的离开不再让他感到伤感，他们还会保持最初的心吗？
　　刘志伟侧身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窗外明亮的月光。
　　门就在这个时候被突然敲响了。
　　刘志伟几乎是吓了一跳，他看了一眼手机，手机上显示着凌晨两点。
　　“是谁？”刘志伟赤着脚小心地走到了门边。复古风格的旅馆没有猫眼，他微微将门拉开了一道缝，一只手突然窜了进来。
　　刘志伟被吓得往后一跳，一个高大的男人挤了进来关上门，身体立刻暴露在了月光下——“乔恩？！”
　　乔恩伸手搂住刘志伟的脑袋，嘴唇落在他的嘴唇上，印下一个狂轰滥炸的吻。
　　乔恩连连向前，而刘志伟则连连向后退去，一直退到他靠到床边。
　　“乔恩……”刘志伟从那个吻里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你怎么在这儿？！”
　　乔恩将刘志伟猛地按倒在了床上，撑在他上方说：“我登上了飞机。”
　　“可我突然很想你，
　　“所以我又马上跑下来了。”
　　乔恩俯下了身，睡在刘志伟的身边，紧紧抱着他：“找你的住处花了我一点儿时间……可我已经好几个晚上没能好好睡觉了，至少今晚我想睡个好觉。”
　　刘志伟猛地翻身撑在了乔恩的上方，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他的手机掉在地上，编辑到一半的信息没能发出。
　　

　　☆、二百四十九

　　
　　乔恩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刘志伟睡梦中感觉到他吻了吻自己的嘴唇, 说了一句什么, 可他到底说了什么刘志伟却记不清了。
　　大清早的阳光让人感到很温暖，刘志伟之前那种烦心的感觉消失了，他起床时发现地上的手机已经被摆到了桌子上，里面被他编辑到一半的信息也不见了。刘志伟仔细一看，突然发现消息变成了已发送的状态, 可时间和地点却全换了。
　　刘志伟差点要给乔恩打个电话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可想到乔恩现在在飞机上, 他又将手机放了下来。
　　威尼斯电影节过后, 刘志伟作为获奖人当然会受到大量关注。他的手机里已经塞满了短信和电话, 仿佛全世界都给他打过了电话。乔恩将刘志伟的手机调成了静音，他才能一觉睡到大早上。
　　看着满屏幕的信息和未接来电，刘志伟先挑出了冯伊和沈陶的看。她们一早就起来继续在威尼斯的大街小巷里采风了，没有联系到刘志伟, 她们也只是留了个信息，没有多问。
　　刘志伟接着翻出了许庭的电话拨了出去。
　　一连几个都是通话中, 刘志伟也没有再拨, 起身准备出门。威尼斯的颁奖典礼结束后，还有一周的时间能够观看获奖影片, 刘志伟打算将所有获奖的影片观看一遍，顺便等待乔恩的消息。
　　他刚一打开门，就愣住了，门外站着一个眼熟的人——小卢。
　　“志伟哥你醒啦！”小卢一见到门开立刻兴奋地跳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刘志伟忍不住问道。
　　“昨天晚上的飞机，到这儿就早上啦, 许哥让我过来给你搭把手！”小卢很精神地说。
　　刘志伟一个人在这儿本来没感觉到有多不方便，小卢一说他才想起昨天他获奖了。
　　“哎好……”刘志伟说着环视了四周一圈，将三脚架丢给小卢说，“你帮我提个三脚架吧。”
　　威尼斯电影节的颁奖典礼是结束了，可影片展映却还远没有结束。前来观影的人不见少反见多，刘志伟戴了顶鸭舌帽，扛着相机，比新闻记者还像新闻记者。
　　他不太喜欢被采访，因此出门后还在路边买了一副无度数的眼镜，随手架在鼻梁上。
　　前一天获奖和提名的电影人们晚上就已经互相见过面，可深入的交流会留到后续。在整个展映期间，电影人和投资方们都会随时出现在这里，是媒体记者们捕捉相关消息的大好时机。
　　刘志伟只是来看看电影，拍拍沿途的风景的，可没想到刚到影片展映区就发现大量的新闻记者正聚集在展厅前方。小卢凑到刘志伟身边问：“什么大腕儿在这儿啊？”
　　刘志伟探头了看了一眼，正想摇头，就听见前方发出了一阵骚动，有人开始叫起来：“他来了！”
　　人群头开始耸动，刘志伟和小卢往后退了退，只看到一个大胡子的男人被簇拥着出来，他不耐烦地挥手说：“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啊！”小卢突然叫了起来，“是李斯特！”
　　刘志伟楞了一下，定睛一看，仔细分辨了一会儿，哑然道：“是啊……”
　　小卢这段时间补了不少知识，业务能力也上升了，和刘志伟相关的人和事都分外清楚。李斯特是刘志伟下一个阶段的目标，他的《死亡骑士》本来找上了柳意，可现在柳意已经自杀，放眼整个中国，没有一个比他名气更大的武打明星了。武打明星在现在这个娱乐圈时代本就式微，而且角色的年龄要求也有限制，如果中国的武打影星找不着，李斯特的团队很有可能找上别的亚洲的影星，比如日本和韩国的影星。
　　小卢一说，刘志伟的目光也就定在了对方身上。李斯特是个商业电影导演，拍的都是特效大片，《死亡骑士》是他的系列电影《暗黑兵团》里的一部，由于已经有了很大的观众基础，这一部在延续故事的基础上为了增大亚洲影迷数量，决定选择一个人气较高的亚洲影星。
　　照理来说，李斯特这种商业片导演对威尼斯电影节应当是没什么兴趣的。哪怕来参加，最多也只会观看一个颁奖典礼，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此时此地？
　　记者们簇拥着李斯特很快移动到了刘志伟身边，李斯特猛地转过来面对刘志伟的方向说：“没有消息，我们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如果你们找到了，可以随时通知我——”李斯特的目光突然和刘志伟相接，他的话语瞬间顿住了。接着他盯着刘志伟说：“如果你们找到了‘Zhiwei Liu’，也可以通知我。”
　　“Zhiwei Liu是你的新选择吗？”
　　“李斯特，这是你这次来到威尼斯的目的吗？”
　　“可以谈谈为什么选择Liu吗？”
　　……
　　所有的话筒和记者跟着离开的李斯特移动，就连小卢都差点跟着过去了，只有刘志伟没有动。
　　小卢回过头来立刻对刘志伟叫道：“志伟哥，不去追啊？！”
　　“追什么？”刘志伟反倒抱着相机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我今天是来看电影的。”
　　小卢实在是闹不明白了。李斯特都对着刘志伟说姓名了，怎么刘志伟还有心思去看电影呢？
　　尽管刘志伟没说，小卢还是趁刘志伟专注看电影的时候偷偷联系了许庭，对许庭将事情给说了。
　　许庭在电话那头沉思了一会儿，可有可无地对小卢说：“你就跟着志伟吧。”
　　“不用咱们联系李斯特导演啊？”小卢也学了一阵英语了，很有点儿跃跃欲试。
　　“别添乱，”许庭说着，看了看手边的电脑说，“跟志伟说一声，他的广告引入中国市场了。”
　　“真的啊？！”小卢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刘志伟就拍过一个品牌的广告，那就是REVIVAL。当时他在西班牙跟一个女模特拍摄的西装和香水结合的广告，拍完后先在英国上线，近期引入到了中国。
　　广告这回事，打的时机非常重要，现在刘志伟在爆发点上，就缺广而告之，这个广告来得恰到好处。
　　刘志伟还没见到过这个广告的成品，小卢跟他一说，他就顺手拿手机查了一查。
　　他很久没有关注过自己的社交账号了，这一次有关他的消息井喷式爆发，这个广告也很快被顶了上来。刘志伟随手点开一个相关话题的up主就找到了RIVIVAL的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