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知道严竞是从哪里得到的这少量信息,那些过往分明只有他和K.E经历过。
孟斯故的反问一出,严竞觉得好气又好笑,这是反过来试探?
他前往N独立国多年,的确换过多个住所,后来占用他身体的副人格自然也需要如此。但那一幕发生在哪个住所对他而言也不难猜,他在治疗期间看过多遍K.E记录的工作日志,结合居住时长、地段以及那阶段的任务,筛选过后基本可以锁定。
严竞无心玩儿猜谜游戏,他截断孟斯故的试探,直言:“不管我想了解哪个,你都不会说,是吧。”
孟斯故微微屏息,承认:“是。”
“理由。”
“那段回忆属于我和我的爱人,”孟斯故睫羽轻颤了下,“我不认为我们的故事需要告诉外人。”
好一个“爱人”,好一个“外人”。两个称呼的对象共生于同一具躯体,距离却天悬地隔。
严竞眼神发凛,孟斯故的话合情合理,却令他莫名厌烦,不由得怀疑孟斯故是否在故意这般描述,好激起他的不悦。
他向来不屑以高人一筹的身份谋私,这一刻不知怎的,似是强憋着的一股气急于抒发,脱口而出:“要是我以总指挥的身份命令你必须说呢。”
孟斯故显然没料到严竞会这样,面色略有些掩不住的诧异。严竞是不喜欢他,公事上确实也不曾特意针对过他。
虽是如此,他还是未多加思索,利落回答:“我只能拒绝服从。”
每个联邦军校学生入校第一天的第一堂课,学习的内容都完全一致,即“绝对服从长官命令”。
在校内,拒绝服从的结果小到记过,大到开除,外派任务中则直接上升到上报军事审判庭,甚而严重者可原地处决。
孟斯故明确表达拒绝,即是做了接受那些结果的准备,如何处理全交由严竞一念之间。
严竞顿时火大,皱着眉提醒他:“孟斯故,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拒绝服从的代价。”
孟斯故没有直接回答,他稍仰起脸,眼睛一眨不眨,破罐破摔般地问:“我不理解,你讨厌他,杀了他,为什么突然又想知道我们发生过什么?”他的语调没带有严竞最不喜欢的那种感情,平淡得无波无澜,“难道不怕恶心了?”
严竞心一顿,当然记得之前是自己说过恶心。
他们两相对视,片刻沉默后,严竞移开视线,坐回到椅子上。他不再看孟斯故,冷冷吐出两个字:“出去。”
严竞不想在孟斯故面前承认自己一时间答不出他的问题。严格意义上讲,他也说不大清自己今日为何会想跟孟斯故验证那个楼梯画面。
那晚他与常教授通话,临挂断电话前,他问常教授:“那人有没有可能还在我身体里?”
常教授说:“只能说概率很低,你的治疗时间短于其他人,我还不能给你一个百分之一百的答案。不管在或不在,严竞,我依旧是那个建议,别太恨他。你第二人格的出现综合了精神因素和心理社会压力,现在你否认他,恨他给你带来的一切,归根究底,恨的对象也包括你自己。”
严竞自知无法轻易做到不恨,只是诸多影响下,他对那个人多了几分微不可察的、此前没有过的异样感受。
天知道这几分感受是从何而来,或许是常教授开的药物,或许是即将再次踏入N独立国的任务,又或许是其他什么未知因素。总之它无比蛮横,推动着,逼迫着,叫骄傲的人不得不回头瞧一眼现实。
孟斯故离开后,严竞看向办公区域的门,心绪不大能快速平稳下来。
他拿出手机,给宋千帆发了条信息:「千帆,帮我查孟斯故回国后的健康报告。」
第10章
卢大海回到休息区的时候,看到严竞一直盯着平板电脑,他凑过去站在旁边,屏幕上的表格里赫然写着“孟斯故”三个字。
“怎么看起这个了。”卢大海不感兴趣,走到桌边给自己倒水。
严竞说:“陈琰说孟斯故老是爱一个人在里头的单间洗澡,怀疑他带违禁品,所以俩人吵几句打起来了。我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病瞒着咱们,要不怎么非得自个儿躲着洗。”
“真的假的,跑里头单间洗?都是大老爷们儿,头一回听说。”卢大海摇摇头,嗤笑一声,“他说为什么了吗?”
“没问。”
“怎么不问问,还回来自个儿查。”
“要想瞒就拦不住。而且没违规,管不着人家喜欢。”
这话经不起细推敲,但卢大海没多想,“看出什么了没?”问完,他自己先说:“估计没问题,就是矫情或者洁癖。他们训练表现得都还行,昨晚加练都跟下来了,不碍事儿。”
“确实没问题。”孟斯故回国时做过比较详细的身体检查,报告表明他没有在N独立国受过严重外伤,也没有重大疾病。严竞关掉平板,赞同卢大海的观点:“就是矫情。”
他们没就今晚的小打小闹聊太多,话题很快转到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进入与N独立国的交界区域后,两队队员将进行部分调整,严竞带主队开路,卢大海带分队殿后,防止后方突袭。
他们再次过了遍线路。严竞始终沉着脸,卢大海给他也倒了杯水,说:“和平来之不易,休战这半年来,两边都没怎么主动越界,前几回巡查总的也算顺利。你别把自己绷得太紧。”
严竞接过水杯,“我知道,但是离那地界一步步近了,越是风平浪静,越得提高警惕。那边近两年内部分裂的情况加重,指不定有想借着咱们发挥的。”
“嗯,你在N国待了这么多年,比我更熟悉。明天休整的时候我再强调一遍,谁都不准掉以轻心。”卢大海说,“不过你也放心,这些臭小子比你紧张也比你重视,巴不得能表现得更好。尤其学校那几个,年纪不大,真做起事儿来也是个顶个地严谨。”
严竞点头,说了句“但愿吧”,其他的没再多说。
明面上他是在两国休战后离开的N独立国,实际真正的严竞在被那个副人格占据意识时就离开了。如今他对N独立国既熟悉又陌生,即将久违地以自我意识踏上两国交界的土地令他心情复杂,着实说不清更多的是兴奋还是沉重。
队伍调整过后,孟斯故调到了主队。原本他的成绩就能够进入一队,绝大部分人对这个安排没有多余想法。
除了陈琰。
正式集合出发前,陈琰拦住装备完成、较晚出来的孟斯故,态度强硬道:“这几天该配合好好配合,别搞小动作。你那天绝对带东西进浴室了,我会一直盯着你。”
孟斯故知道陈琰看不惯自己不是一天两天。入校的头两年还好,顶多是误会他平常爱故作清高,直到后来总部来校选拔年轻且面生的支援人才,陈琰付出多般努力仍在最后一轮中被筛掉,而他临时决定报名却顺利入选,他们之间的梁子才真正结下来。
前几日在澡堂,孟斯故一开始没想跟他打起来,谁知陈琰怒极竟说出“谁不知道你缠上严队是为了摆脱那个家”。
当年报考军校的理由不够纯粹,孟斯故认。他中学时申请过国际助学金,找了许多低花销上学的途径,最后才报了军校。因为他的成绩入校可以免学费,拿奖学金,执行任务还能拿额外的补贴金。更重要的是,毕业以后有望获得一份绝对体面的工作和户口,从而彻底脱离原生家庭。
可是在与K.E的感情上,孟斯故自知毫无杂念,不允许任何人玷污。
孟斯故淡漠地看着陈琰,“你特意来跟我说这个,到底在怕什么?”
“我怕?”陈琰抬高声音,“孟斯故,别太傲了,不是谁都能看得上你。别忘了这回你为什么被降级。”
“我到二队是我自己申请的。”
陈琰像听到什么笑话,哼笑出声,“你意思是你不愿意进我们队,自己跟上头说想退到二队?你去问问谁信这种鬼话。你报名‘清道夫’藏了什么心思心里清楚,惹了严队还好意思讲这些。我答应了严队,不会在这儿再跟你打,有能耐,回去咱们一对一好好练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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