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理手续的过程不复杂,孟斯故跟着事务专员一起去,出来便只剩下他自己。
走出大楼,天色渐暗,孟斯故合拢外套刚要往院门口走,不远处停车场上的宋千帆招手叫住了他。
“孟斯故,孟斯故!这里。”
孟斯故走过去,轻轻点头算是招呼,“宋老师。”
宋千帆看他步伐顺畅,笑着说:“这么久没见,腿好了。这是去哪儿啊?”
孟斯故不信宋千帆不知情,要是真不知道就不会刻意在这里等了,他回:“去学校。”
宋千帆拉开车门,“正好没事儿,顺路送你呗。”
孟斯故一动未动,“您是顺路到学校,还是顺路到严中校的家?”
宋千帆“嗐”了声,“不跟你开玩笑,直说了,严竞刚过危险期不到一礼拜,醒了以后想见你一面。你也知道他刚回来的时候一直有人盯着,不能轻举妄动,忍到今天,带回来的协约入了档、任务真正完了,他才拜托我过来。他这会儿不在家,也是怕你自个儿去了扑个空。”
尽管已从事务专员的话里猜测出严竞受了伤,但听到“危险期”,孟斯故还是不免心头一颤。
“伤得很重吗?”
宋千帆挠挠鼻梁,“伤势肯定是比你回国的时候重多了,那群原住民内部的技术派和保守派一直在争,严竞去了对他们双方来说正好既是机会也是威胁。也就是他,四个月就能解决,换别人还真扛不住。”
宋千帆没有直说换做是孟斯故去会扛不住,孟斯故听得出,这话本意大概是想暗示自己需得记恩。
孟斯故陷入沉默,他接触过那些村民,深知里面水有多深。其实宋千帆说的一点儿没错,即便是他手脚灵活地只身进山,做的也不一定有严竞一半好。
可是如此艰难的任务,为什么一开始会派给他一个学生,只是单纯地要以他为可牺牲工具来测试严竞?
或许,当时想出主意让他去执行任务的人清楚其中难度,也了解严竞的本性,一早就笃定严竞会更换任务——严竞换了任务,没发生意外也有第二人格再次占据身体的嫌疑,发生意外则恰好合了某些不怀好意之人的意。
退一万步看,就算严竞没与孟斯故换任务,先行回了国,因他的病症间接导致一个学生沦为测试工具,出任务送死,对严中校将来的名声也不利。
最后能让这样的“测试”任务通过,看来严竞患病后在总部的处境远没有孟斯故曾以为的平稳……
宋千帆耐性不佳,拍了两下车身,打断了孟斯故的深思,催促着说:“走吧,这天儿冷死了,有话路上再说。”
孟斯故没有上车,“我就不去了。”
“你不想去看他?”宋千帆有些不可置信,似乎孟斯故迫不及待去看望严竞是他们都默认的做法。
然而孟斯故依然拒绝:“不了。”
宋千帆蹙起眉,接着想到什么,觉得好笑,倒是也没勉强:“那你有没有话要带给他?我也不算白跑一趟。”
孟斯故不自觉抬起手,摸向了衣领处,脖颈那里没了日夜佩戴的东西,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适才他在上交外派任务相关物品的流程里把从边界地区带回来的物品全数交了出去,包括手表、工具书、登山杖和罗姨的名片。交完,工作人员问他还有没有,思索片刻,他把脖子上严竞的身份牌也交了。
他避不见人,做了一百二十九天严竞,赌上自己的全部陪伴严竞,时刻做着真正离开的准备。
现如今严竞活着回来,身份归位,一切都该如约回到正轨。
孟斯故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地说:“麻烦宋老师替我转告:感谢严中校主动承担危险任务,那份交接单是我的谢礼,生死与共换两不相欠。我记得出发前中校亲口答应过过往彻底勾销,所以今后没事儿不必再见了。祝好。”
第56章
孟斯故请宋千帆帮忙传达无事不见,却不想,不过一周时间,他和严竞就不得不见了——总部为清道夫计划办了一场总结宴,要求全部成员参加。
从宴会通知下达到正式开始,学校论坛的某个相关讨论帖中不断增加着回帖数。
怨不得他们过分关注,这宴会着实有太多蹊跷。虽说“清道夫”前期各项任务指标都达成,但总体并不算圆满,属于提前撤回。这样的情况下,所谓的总结宴既不是庆功宴,又不具备赏罚属性,开办的时间和目的都令人难以捉摸。
讨论期间,有好事者提到了孟斯故,说他也去,挺久没在学校见到他,不知道他这次回来会不会再次借机缠上严中校。
此话一出,底下立刻有提醒:「楼上快删了吧,不想这栋楼聊得好好的等下被封。」
另外有人不解:「什么意思,是不能提孟,还是不能提中校?」
提醒人回复:「你们没发现吗,之前有关严中校的记录帖锁了好几个,基本都是有聊到孟的。估计是那位不喜欢。」
讨论和猜测因为这条回帖愈发地多,基本观点建立在“严竞厌烦与孟斯故相提并论,所以不允许被一同提起”之上。后来又有一位自称参与了清道夫计划的学生匿名回帖「严中校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武力惩罚过孟斯故」,更是证实了此观点。
保险起见,楼主后来删除了集中提及他们二人的回帖,只是可信度也随之悄然上升。
孟斯故同样不明白为什么有这场总结宴,往常任务和活动的总结会议都是把所有人拉到大会堂板正地坐着,听各位代表或者领导老师讲话。他还是头一次瞧见搞成晚宴性质。
有些猜测隐隐冒出头,但是都很快被他自己扑灭。严竞最是骄傲,好心好意替他执行危险任务,回来后却被拒绝再见,不至于做出不寻常的事情。
一路上这么想,孟斯故心态放平了许多。到宴会的场馆领过配枪,签了到,他就准备继续往里走。
“孟斯故,等我下。”后面的陈琰小跑过来与他并列,“你今天一个人过来的吧。”
孟斯故“嗯”了声,认定陈琰明知故问。适才他们前后脚从宿舍出来,一起上的公交车,怎么会不清楚他是不是一个人。
陈琰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我也一个,待会儿进去,咱俩待一块儿呗。”
“为什么,还想跟我一对一练练?”
“说什么呢!”当初对孟斯故放的狠话突然被轻飘飘提起,陈琰直接噎住,别扭地说,“还不是想着‘清道夫’那会儿咱俩打过配合,现在你跟我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
孟斯故看了他一眼,自打自己“疗伤”返校,陈琰的态度便有了较大转变,在宿舍晚上几次主动帮着打水不说,还出面帮忙呵斥了另一位对他冷眼相瞧的同学。这几年他习惯了被尖锐相对,还真不知道如何回应这种示好行为。
孟斯故说:“其实你不用这样,那一枪我没算你头上,我肩伤已经没问题了。”
陈琰霎时间涨红了脸,嘴硬着反驳:“谁说跟跟那枪有关系了,你可别想太多,我就是觉得进去以后有人一块儿站着不尴尬。算了,你要是不想就算了。”
孟斯故摸不准他的真实用意,没再说什么,接着往前走。
见他不拒绝,陈琰的表情好了不少,赶紧并肩走在一旁。
此次总结宴不完全对外公开,来的除了“清道夫”全体成员,还有部分学校的老师、总部的领导及家属。安全起见,“清道夫”成员们和警务员可佩戴枪支入场。
进了宴会厅,孟斯故忽然庆幸没有赶走陈琰。场地的布置看起来高端上端次,许多领导家属和老师们穿得很正式,彼此都在热情地招呼和谈笑。他要是一个人走来走去,还真可能感到无措。
陈琰从酒侍的盘子里拿了杯酒,看到他呆愣愣站着,帮他也拿了一杯。
“喏,快拿着。”
“我不喝,不是要开会吗,喝酒不好。”
陈琰把酒强塞到他手里,“这是晚宴,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大会,要是不好他们就不会准备了。你懂不懂啊,什么都不拿,一直干站着才更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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