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能顺利回来,我愿意公开澄清,不领他任何功劳。”
“既然不要,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孟斯故面色未变,没有说话。
宋千帆看着他,忽然意识到哪里有问题——孟斯故话里的“如果”,好像只说了一半。
如果严竞顺利回国,孟斯故愿意公开澄清身份,不领他任何功劳。
但如果严竞任务失败,不能回国……
联邦没有严中校,亦将从此再无军校学生孟斯故。
第54章
孟斯故和宋千帆一同等了四个小时。
他们不被允许出房间,去卫生间也有人全程跟随,搞得不喜静的宋千帆坐立难安,在房间内来来回回走了很多遍。
见孟斯故全程安静地坐着,动都很少动,宋千帆说:“等这么久,你还真是坐得住。”
孟斯故保持着姿势,淡淡道:“习惯了。”
他妈妈服药自杀那年,他独自坐在手术室外等待妈妈活着出来;
从N独立国结束任务的时候,他等待爱人回国,开启新的生活;
如今,严竞代替他执行任务,他又不得不继续等待严竞安全归来……
孟斯故的人生极少期盼,却有诸多无尽头的等待,现下只四个小时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
看他这幅无所谓的模样,宋千帆觉得无趣,懒得找话题跟他多聊。好在又过了一会儿,一位工作人员过来结束了他的“酷刑”,告知接下来需要分别带他们进行审问。
宋千帆是先被带走的,问题没有他以为的复杂,无非是将今日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讲述一遍,顺便详细询问他对孟斯故与严竞关系的看法。签过保密协议后他便可以离开了。
走之前,宋千帆路过了那间待了好几个小时的房间。他向旁边负责带他下楼的工作人员提出想和孟斯故单独说两句话,工作人员同意了。
宋千帆开门走进去,只字未提适才接受的询问,只说了自己一整天下来最关心的问题:“孟斯故,你觉得值吗?”
孟斯故微微蹙眉,没明白这是要衡量什么。
“我了解你的家庭情况,你以后想留校,拿军户,跟你那个家脱离关系,但是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很可能断送你在军校的未来。你不一定还能顺利毕业,或者毕业了也不一定能再通过核查。就为了感谢严竞帮你,这种形式上的牺牲你真感觉有必要?”
宋千帆说的可能性,孟斯故在交接单上签名之前就想过了一遍。他也问自己值不值,给自己添事端是不是太不理性。然而自问数个理性现实的问题过后,他还是签下了严竞的名字。
“不是为了感谢。”孟斯故垂下头,声音发闷,“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只觉得该这么做。”
“不是感谢,难不成你还在想着喜欢不喜欢的。”宋千帆听得出他说的是实话,但依旧想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你不是今天坐到这儿了还没分清两个人格吧。”
孟斯故下意识忽视了前一个问题,只说:“分清了。”
刚回国的时候不行,打心底不愿意,因而惹了许多麻烦。后来分得太清,以至于模糊的时候又觉得是自己出了问题。
他似乎永远处在两个极端,被严竞的人格在两边拉扯。
走向哪边都感到愧歉。
站在哪边都克制不住地怪罪和惦念另一位。
得到这样的答案,宋千帆静静看了他几秒,无奈地说:“搞不懂,算了,反正我尽力了。”随即他恢复笑脸,示意工作人员可以带他离开了。
孟斯故去接受审问时,独自坐在一个玻璃间里,看不到玻璃后方的人。
前期,他得到的问题与宋千帆基本一致,直到问到与严竞的关系时才有了较多不同。
提问者的声音通过变声器传过来变得机械且冷冰冰:“你和严竞是什么关系?”
孟斯故答:“严中校是我的队长和长官。执行任务期间,他没有任何逾矩行为。”
提问者直白再问:“你和严竞是否处于恋爱关系?”
“没有。”
“你和严竞是否约定此后的恋爱关系?”
“没有。”
“你是否期待和严竞此后拥有恋爱关系?”
“没有。”
……
“你认为滞留和平区期间,严竞是否受到过其他人格的影响?”
孟斯故终于停顿下来,不再脱口而出。
这个问题在他听来自动转换成了:你认为严竞对你的情感是否受到了K.E的影响,你认为严竞主动执行更艰难的任务是否出自他本人的真心。
以及,你认为K.E是否仍存在,存在于严竞的身体里。
冷冰冰的提问者声音并不给予喘息的机会,很快再次响起:“孟斯故,请立即准确回答。”
孟斯故抬了抬下巴,看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他知道他们想听什么,需要听到什么,自己必须承认什么,于是努力压制住波动的情绪,迅速调整好呼吸,一字一句回答:“没有。”
整体询问流程虽然冷硬,但结束后过来带领孟斯故离开玻璃间的工作人员很是温和。
“吓到了?”工作人员问。
孟斯故接过她递来的询问确认表,一边签下自己的名字,一边答:“还好。”
工作人员笑了,“你还是学生,能做到这样不错了。结束了,有人想再见见你,我现在带你过去。”
“好。”孟斯故自知没有选择,干脆顺从地跟着走到了同楼层尽头的另一个办公室。
还没进入,孟斯故就先被门口两位持枪肃立的警卫员牢牢吸引住目光。
“他就是孟斯故。”工作人员对他们介绍。
其中一位警卫员看着孟斯故,严肃开口:“请把包和拐杖交给我,然后站在原地,双手张开。”
孟斯故猜测这是要搜身检查,把东西交了过去。
刚张开手,屋里传出一个男声:“不用了,让他进来。”
闻声,警卫员把东西交还给孟斯故,顺手打开了门。
办公室内,一位老者坐在坐在沙发上。他精神矍铄,看见孟斯故,稍微扬了下嘴角,开口便声如洪钟道:“你好,我是虞新民。”
孟斯故大惊,他从入军校之初就听过严竞外公虞新民的名字。有关虞新民年轻时的战绩可谓是军坛内无人不知,称他一句“时代的英雄”在联邦境内绝无第二个人反对。
“您好,我是……孟斯故。”
大概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虞新民说:“不用紧张,坐下来,我想跟你聊聊。”
书本中的不败传奇这会儿就坐在自己面前,孟斯故哪能不紧张,但他也照做,规规矩矩坐到对面。
虞新民不拐弯抹角:“你刚才接受询问的时候,我也在。那些问题没意义,没一个是我想知道的,不过考虑到那小子的将来,我也就允许他们问一问。”
孟斯故小心翼翼道:“您真正想了解什么?”
虞新民抬起自己的拐杖敲了敲孟斯故的登山杖,看上去没太用力,却震得孟斯故都能感觉到较强的力度。“你们单独在和平区的时候,严竞有没有照顾你?”
孟斯故睁圆了眼睛,没料到他在意这种小事,完全想不出该怎么回答为好。
想了想,他实话说:“有,严中校是很称职的队长,他背我从原住民的居住地紧急撤离,带着我住到了城区的安全地带。没有严中校,这次我恐怕活不下来。”
“好。”虞新民靠到沙发上,“严竞有能力有野心,升得也快,就是有时候跟她妈妈一样,脾气大得很。没把队员丢下,知道要照顾伤员,说明他还记得作为队长的职责本性。”
孟斯故惊讶不减,他以为虞新民会很在意自己的孙子现如今被他连累着遭受怀疑,不承想,虞新民关注的重点仅在严竞自身的初心之上。他忍不住问:“您不生气我拖累了严中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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