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对应的是顶楼吧,怎么这个点了还有学生在。”严竞指了下那块监控屏。
宿管人员顺着看了一眼,习以为常道:“没事儿,他经常睡不着的时候去爬楼梯。他动静不大,跟我们报备过,反正不会影响别人,由着他去了。”
严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有了去看一眼的念头,站在一楼等着孟斯故下楼的时候,他脑中自动思索的是孟斯故厚着脸皮住在他隔壁的时候是否也会睡不着,然后半夜去爬楼梯?
从顶楼下来,孟斯故花的时间比严竞预算的多一些。他还没来得及多说些什么,孟斯故上前就抱住了他。
在严竞的印象中,上一回被人抱得这么紧是他决定了要只身前往N独立国执行任务。父母对他的离开极度担心,但也都清楚他的职责,因此拥抱过后还是放开了。
而此刻,孟斯故的拥抱裹着巨大的不舍,越抱越紧的同时,像是再也不愿放手。
严竞向来厌恶有人在他面前擅自作为,这会儿却也因突如其来的动作怔愣住。甚至当怀中人的体温传到他身上时,他的双手本能地抬起来了些,差一点儿就要回抱住怀里的身躯。
然而下一秒,听到孟斯故口中喊的名字,严竞瞬间清醒,原本要抱孟斯故的手上动作也转改变成了推。
严竞咬牙切齿:“孟斯故,你还真是死性不改。”
第7章
孟斯故一连后退了两步,沉重的意识如遭雷劈。
这段时间,他不再每日出现在严竞面前,真正逐渐做到了远离严竞。期间他们仅在总部的办公大楼远远见过一面,他也是转身避开,换到另一条绕远的道路上去。
可惜诸多说到做到的行径在这个拥抱面前都失去了可信度。
“我……”适才严竞的突然出现以及抬手看表说速度慢的神情动作都让孟斯故恍惚,居然以为是K.E回来了。
联邦军校是个没有眼泪的地方,一个男人大半夜哭,在严竞看来怕会是更大的罪责。孟斯故低下了些头,不希望严竞注意到他的眼睛,哑声解释:“抱歉中校,我认错人了。”
此前几个月,孟斯故固执地将严竞与K.E视为同一人,惹得严竞心生怨怼。当下他终于能将两个人格分开,这句“认错人”却叫人不太舒坦。
严竞盯着孟斯故发红的眼尾,嗓音沉冷:“这么晚了在这儿像什么样子,军校是这么教你们的?”
孟斯故不清楚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只觉得自己十分愚蠢,语气分明不同,自己竟会在刹那间搞混。他再次道歉:“认错人是我的错误,任您责罚。”稍顿,他继续道:“不过,除此之外,我似乎没有违反军校五十五条纪律准则中的哪一条。”
严竞眯了下眼,是了,孟斯故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自然能将所有纪律规则记得一清二楚。可是记得这么清楚,从宿舍搬到他隔壁、笑着制造偶遇、整天变着法儿靠近他的时候,所有纪律规则又被孟斯故忽略得一干二净。
入了军校,谁不是被要求命令至上、规矩优先,而孟斯故终是有不听话的一面,在命令和规矩之前大胆地藏了其他东西。
严竞愈发认为刚刚鬼使神差地跑过来楼梯间是着了魔,否则如何解释上赶着来找心烦。
“是不违反规定。”他为自个儿的做法作出合理解释,“但是如果我没记错,你的体能测试分数偏低,出发在即,你不去睡觉,现在还在这里消耗精力。作为总指挥,我不允许任何人拖我的后腿。”
严竞的话有理有据,直指孟斯故的问题,孟斯故没再反驳。
孟斯故沉默了,严竞的视线落到他的睫羽上,依旧没有赢了的舒适感。他靠近一步,声音不大但极具压迫性:“不是挺能说吗,怎么哑巴了。”
少顷,孟斯故深吸了一口气,没头没尾地问:“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听了这话,严竞的怒火见鬼般地一下子消了许多。他面色未变,语气如常:“不然呢,难不成指望我喜欢你。”
“不用,不用喜欢我。”孟斯故抬眼,用那双带着红血丝的眼睛看着严竞,平静而认真地说道,“严竞,你说你杀了他,最好是真的。别让他活过来,别记得以前,别喜欢我。我不想他哪天醒过来,知道自己这么讨厌过我。
“他会后悔的。”
或许是认为孟斯故身为手底下的队员半夜胡乱走动不成体统,又或许是孟斯故最后那番话听上去过于言之凿凿,直到走出宿舍楼外,严竞都沉着一张脸,压不下烦躁。
这股烦躁在他坐上车要启动车辆的时候冲上心头,他胸口忽而感到一阵刺痛,脚底没控制住地猛踩下去油门。
车子飞快地直直向前方的路灯冲过去。
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严竞立马转踩刹车。快速加速继而快速停止,车轮与地面发生强烈摩擦,车子在寂静的夜晚发出一声沉闷的“吱啊”声后停了下来。
严竞抓着领口往外扯了扯,无声地喘气。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他的本能动作差点儿杀了自己。
“中校,中校!您没事儿吧?”宿管处的人从窗边看到了这一场景,快跑着来到车旁查看情况。
严竞很快恢复冷静,按下车窗,朝来人说:“谢谢,没事儿。”
“可是您刚刚……”
“回去吧。”说罢,严竞关上窗,在宿管人员复杂的眼神中倒车离开。
驶出军校没多远,严竞找了个路边停了下来,从扶手箱翻出一瓶止痛片。
药是严竞在封闭式治疗双重人格的期间拿到的,药瓶的锡纸还在,他至今一片未吃。原因其一是他忍痛力颇强,头痛还不至于对他的生活造成过多影响;其二便是他那时久违地从这具本只属于他的身躯中苏醒,恨透了抢占意识的窃贼,因而打定主意要自己牢牢记住失守的代价。
想了想,严竞放下止痛片,拿起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已是深夜,通话音响了好几声才传来略带着沙哑嗓音的中年男声:“严竞,怎么了?这么晚了。”
严竞思考了一两秒,“常教授,副人格消失,他的记忆我会共享吗?”
电话那头的常教授当即睡意全无,“你是想起来他的什么记忆了?”
严竞说:“随便问问,就是突然想多了解。”
常教授“嗯”了声,呵呵一笑,道:“我说呢,不应该能想得起来。你以前从来不知道有另一个人格存在,通常就不会共享到那个人格的记忆。做融合治疗说不定有那么点儿可能性,可是咱们都清楚,你的融合效果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失败。这种情况下,你说的共享是不可能发生的。”
融合治疗是常教授提出的首选治疗方案,也是他认定的最佳方案。无奈严竞醒来后,潜意识防备加强,极度抗拒副人格的存在,故而当时这个方案在他身上始终无法完好实施。
常教授是严竞的父亲特意请来的研究多重人格方面的业内权威专家,他表示不可能,基本就是无需再验证的最终结论。
然而严竞对结论疑信参半。
严竞闭上双眼,没拿手机的那只手捏按着眼内侧的穴位,多个画面在他脑中不断翻涌,交织。它们无一例外与讨厌的孟斯故有关,有适才宿舍监控画面中孟斯故孤身一人的身影,有楼梯间内孟斯故说“他会后悔”的淡漠神情,还有……楼梯上孟斯故只着上衣,红着脸颊回头朝他看的模样。
最后看到的楼梯不是出自军校宿舍或严竞名下房产,严竞并无印象。连那个难以描述的、色情的孟斯故,他都是第一次见。
尽管陌生画面一闪而过,速度快得如同幻想的产物,但严竞不得不确信那一幕曾真切发生过。它带来的身心震颤绝不虚假,因此他才一时失了神,猛踩到油门,犯下绝不该犯的行车低级错误。
第8章
尽管外界已经在分队结果上捕捉到些许严竞的意思,但到底属于猜测,毕竟严竞若是真对孟斯故憎厌,大可以找个由头将他强行踢出队伍,不一定非要忍着恶心留在自己带的任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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