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开始找他了!
陆逢宜躲在一个坡下,他不能再游了,他需要保存一段体力上岸逃走,于是他顺着斜坡的石头往上爬,四肢被冻得快失去知觉,只能靠本能的攀爬动作不断向上,陆逢宜拖着疲惫的身体钻进路边一个小道。
湿透的衣服被晚风吹得更冻人,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整个人好像快要僵掉了,眼睛也因为进了海水的浸泡疼痛模糊,当他想要揉一揉自己的眼眶好缓解疼痛时,陆逢宜发现自己无端流着眼泪。
因为疼吗?
不是的。
可能是因为陆逢宜迎来了他此生最大的绝望时刻。
他一天没有吃饭,花光力气跳进海里游出来,身上的疼却不比心里的疼更让他恐惧,他害怕再也见不到梁言。
那可怎么办。
全世界对他最好的哥哥,如果他再也见不到,那可怎么办。
陆逢宜被送到这里来时无动于衷,当他想方设法要逃跑时他却开始害怕,原来真正面临死亡,他会很想再见梁言一面。
尽管梁言从没有告诉陆逢宜为什么他那么执着于他,陆逢宜却终于靠自己想出一些道理,那些他期待弄清楚的原理都是根本不要紧的东西。
他之所以不能彻底离开梁言,不是因为梁言霸道无耻,是他的确很喜欢梁言。
想要他不止是自己的哥哥。
陆逢宜光着一只脚,感受不到脚底下踩到了些什么,六月天已经不那么冷了,他身上透骨的寒意一直未褪,从这里走到哪里去呢?出去能不能借到人的手机打个电话?他在那条找不到梁言的路上一直走着,途中经过一家农户,陆逢宜从小路中间望过去,可以看见那家敞开的大门,客厅里有两个小孩和一个大人,一个小孩儿坐在地上,另一个坐在大人的腿上,倒在他的怀里,电视机旁的风扇正摇晃转着,陆逢宜简直可以听到老旧的风扇转动时机械卡住的声音。
这么晚了,他们还没有睡觉。
好像他有几次半夜睡不着,梁言也是这样在客厅里陪伴他。
他们什么也不说,陆逢宜盯着电视,梁言盯着他。
陆逢宜迟疑许久,想过去问他们借一件衣服,他拖着几近虚脱的身体走了几步,又忽然停在原地,慢慢往后退,最后转过身走了。
但是哥哥总会找到我吧,他想,自己好不容易游出来,被不是梁言的人先找到,那太冤枉了。
绕过那家农户,陆逢宜又走进一片林子里。
树林里似乎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在他四周发出森然的光,可他现在什么也不怕,随便一个虫或鸟兽发出的动静只被他当做对方在与他打招呼,这是它们的地盘,它们有权这样做。
陆逢宜想到被埋在山里的陆芸,还有他抚摸过的陆芸带有温度的手心,一下就什么也不害怕了。
他一定可以找到梁言,他不会死在这里。
陆逢宜这么想到之后,又劝自己说,那干脆就走到天亮吧。
走到天亮。
梁言受了点伤,从脑袋上流下来的血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在车中坐了一会儿,等清醒许多后,他发现自己撞到是护栏,车没有完全报废,还能开。
他试着重新将车驱动,来不及将血擦干净,脑中只有找到陆逢宜这一个念头。
一个多小时后他赶到鹭岛老宅处,整个鹭岛灯火通明,像天亮了一样。门口一个绿头发男性望见他,眼神不善,他朝梁言招手,梁言把车停在他的面前。
“你来迟了。”
那个人说,“你弟弟跳海了。”
梁言狠声道:“你最好祈祷他没事。”
“我差点要跳海去救他!没看见我胸口挂的十字架?我已经祈祷三百遍了!是他自己要跳的,关我什么事?”
梁言咬牙切齿,一拳挥在他的脸上。
绿发青年被打得踉跄,连着后退几步,没有还手。
“本来各自有立场,我不想多说什么,可是看你这个样子,我都有点心疼你们了。”
他用舌尖顶起自己脸颊,讨好般笑了笑,“这几天我做好了自己被吩咐的事,没有动他一根汗毛,他跳海是因为什么我不清楚,总之不是因为我,你们在对账的时候麻烦把这点搞清楚,如果不是梁佑多拜托我,你们家那个老太爷原本是要安排人给陆逢宜捆上的,你打我这一拳,算我摊上这事自认倒霉,可你怎么想想根本原因?要是你骨头没这么硬早点低头,把人接出去再做打算,他还会跳海吗?”
“他一直跟我说想见你,你真没用,现在才找来。”
梁言捏紧拳头,转身回到车上,调转车头。
“鹭岛不大可以慢慢找,但是他有没有上岸就不敢肯定了,记得把脸洗干净哦,”那人又说,“青面獠牙好难看的,感觉梁少爷不会喜欢你这个样子。”
“你闭嘴。”
梁言肯定陆逢宜一定上了岸,因此他没有靠近那个海。
陆逢宜不会死,不然他刚才也一定会丧命路中央,老天让他醒着赶过来,这是必然的启示,事情有转圜之地。
梁言开着车四处找,大路走完他就下车从小路上找。
今夜整个鹭岛都因为找陆逢宜被照亮,梁言进了一片靠海的树林,草有半腰深,他打着警所借来的手电筒往里走,越走越到最深处,照出去的光迅速分散,使前路更暗。
直到他看见有个物体在移动,梁言对准了他照过去。
强烈的灯光让陆逢宜不由自主抬起手臂遮挡。
梁言顿时丢了手电筒飞奔过去。
他找到陆逢宜了。
第79章 命不该绝
乌云散去,月亮高悬,月光被岔开的树枝分散撒在地上,显出不大真实的光影,折腾了近半夜的队伍在收到通知后接连撤离,没有人知道那晚上的陆逢宜是怎么用精疲力竭的身体背出受伤晕倒的梁言。
要找的人主动现身,找人的人反而碰了一身差点致命的伤,弄得大家不明所以。
总之,两个人最后都进了医院。
梁言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自己刚上大学的时候,梁佑多抱着他的腿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不要他走。
他被拉扯得腿不能动弹,心中有一丝不悦,可还是耐住性子蹲下跟那小人解释,哥哥不是不回来了,哥哥每个月都可以回来看你。
梁佑多把鼻涕蹭到他的裤腿上,使劲嚎啕:“我不相信,你再也不会回来啦!”
“怎么会呢?”他越来越烦躁,可他没法对这样一个小人发火,心想如果往后他真的可以不用回来就好了,那么这种日子还要忍到多久呢?
这毕竟是他的弟弟,他抚摸他的脑袋,掏出方巾擦干他的眼泪,对梁佑多解释自己的短暂离别只是因为他要去另外的地方上学,就像多多每天背着书包去学校下午又回来,上大学也是一样。
“我就要失去你了!”梁佑多可怜地喊。
“你不会失去我。”
“哥哥根本不是去上学,你只是想去陪他!”
梁佑多小手指向另一侧,梁言转过头一看,那边也立着个小人,抱着一条五颜六色的长形玩偶,与梁佑多差不多高,却看不清脸,想陪他,那他是谁呢?梁言一时想不起来。
那小人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梁言没有朝自己走来,跺了跺脚,扭头就跑。
“等等!”
梁言急忙去追,快追上的时候他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眼看小小的模糊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梁言慌乱不堪,以不似常人的速度用力去追,他隐隐约约感到追不上那个人就全完了!
他想起来那是陆逢宜,他没见过的小时候的陆逢宜,也许还没有受到那么多伤害的陆逢宜。
他怎么会遇到那么小的陆逢宜?
梁言顾不上思考自己错乱的记忆和时空,只想着是不是跑快一点追上陆逢宜,把他带回家,后面许多伤害他就不用再经历。
没有陆芸的疯癫,也没有他醉酒后情难自禁的侵犯,他可以用很多时间与陆逢宜水到渠成,从头开始。
梁言越跑越快,身边的场景不断变化,他跑到一个海边,看见小小的陆逢宜背对着自己,彩色的阿莫多被他扔到一旁,梁言撕心裂肺地喊:“是哥哥错了!宝宝,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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