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入冬的季节,牛奶和饭团还是温温的,没有完全冷掉,想着沈默大早上特意跑来自己考场送早餐,宁堔眼底不动声色浮起笑意。
离开考还有点时间,周围说话的声音小了不少,宁堔嘴里嚼着饭团,边拆开牛奶上的吸管,刚想戳进去拿着喝,却发现牛奶盒上似乎有字。
不光有字,还有谁在上面画了个小人儿。
小人儿画得非常随意,五官仅仅是两个半圆形眼睛加一道横线凑成的嘴巴,简单几笔很传神地表现了那种面无表情的感觉,完全是沈默的翻版。小人的衣服上还写了个“默”字,旁附带一句话——记得吃早餐。
几个字写得毫不拖泥带水非常漂亮,看就知道是沈默留的。
宁堔一口饭团没咽下去,差点就倒进气管被呛住,于是赶忙喝了口牛奶,才忍着没咳嗽。
一瞬间,宁堔被牛奶盒上的“沈默卡通小人”震惊到,怎么也没想到平时高冷得跟什么似的人,竟然还有这么反差萌的一面。
以至于第一次考试的铃声响了好几声,宁堔没忍住又从桌子里掏出只喝了一半牛奶,盯着牛奶外包装上的沈默小人边看边笑。
趁监考老师还没进教室,宁堔拿起笔低头慢慢照着画了另外一个小人,还在小人脸上特意多加了个眼镜框,画完后重新将牛奶盒小心放回桌肚。
试卷很快从前排传下,宁堔发自内心憋不住感叹,真幼稚啊。
但想想又觉得,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吗,再幼稚且没意义的事,只要和对方有关,都会忍不住想去尝试着做。
上午的考试很快结束,宁堔交完试卷就见到被路过学生使劲盯着的沈默,正嘴角带笑胳膊靠在走廊栏杆上,神情略带懒洋洋望向自己,看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宁堔手里拿着完全冷掉的牛奶,低头喝了一口,走过去说:“没想到你还会画画。”
“还行吧,那种程度谁都能画。”停了停,沈默又说,“我以为你大概不会注意到。”
“只要不瞎都会看到。”宁堔翻转牛奶盒,仔细看了看,“不过我画的没你好就是了。”
考试期间,为了防止作弊,午间休息的两个小时都不让学生在考场教室里逗留。陆续交完试卷出来的学生,都纷纷往食堂或者宿舍去了。
因为有宋羽扬和邢舟提前去食堂排队占位置,宁堔和沈默也不着急走,很快走廊外只剩他们俩还站着没动。
沈默垂眼一看,发现自己画的小人旁多了一个相同的戴眼镜小人,眼神光慢慢亮了一下,顺手掏出手机拍了下来。
“挺像的。”沈默盯着看了会,笑着说,“感觉真的就是我和你一样。”
宁堔咳了一声,说:“拍完了还给我吧。”
“嗯?”沈默看过去,“你这是要收藏起来?”
宁堔:“不是,我也想拍一张,手机放宿舍了,想拿回宿舍拍完再扔。”
沈默将牛奶盒递给宁堔:“我把我刚才拍的发给你就行,用不着另外拍。”
“不一样。”宁堔接过后说,“自己拍的才有意义。”
两个人边往楼下走,沈默说:“你要是觉得喜欢,我以后没事多画点在纸上给你看着玩。”
宁堔想也没想点头说:“可以。”语气里饱含期待。
“啧,幼稚。”沈默偏开头慢慢笑起来。
宁堔马上斜眼看过去,笑道:“怎么不说画这个的人比较幼稚。”
结果俩人边笑边因为谁更幼稚斗了一路的嘴,到最后也没分出胜负,整个就跟低龄的小学生吵架一样,简直不像他们这种考出年级第一第二学霸能干出的事。
期中两天的考试很快结束,转眼到了双休。才考完期中联考,班里的老师没像上次那样布置一堆写不完的作业,宁堔稍微能得空干点别的事。
比如说处理叶秋梦保险受益的问题。
周六上午宁堔去医院前,给叶秋梦公司的法务江烟提前打了个电话,对方刚接起电话不到一秒,宁堔就开门见山地说:“江叔叔,我考虑过了,关于叶阿姨以我为受益人买的那些保险,所有原本属于我应得的受益金,我都自愿全部用在叶阿姨的后续治疗费用里,除此之外,我一分不要。”
自从叶秋梦出车祸,江律师为了车祸后的诸多事宜,以及叶秋梦公司破产手续的各项收尾,忙得像个人型陀螺昏头转向找不着北,可以说是非常尽职尽责。
直到接到宁堔这个电话后,江律师如同被突然打了一针清醒剂,顿时活过来,脑子转得飞快:“宁堔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到这种时候,江烟依旧还想着继续隐瞒宁堔关于叶秋梦公司破产的事实。
宁堔并不想和一个成年男人兜圈子似的你来我往互相试探,话说得依旧很直接:“大体能猜到,所以希望您把所知道的一五一十说清楚,叶阿姨的公司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江烟默然片刻,最后叹了口气,思虑再三终于将全部真相转告给了宁堔,末了又说:“叶总没出事前叮嘱过我们,不能让你知道这些事,怕影响你接下来的高考。”
原本宁堔还带有一些侥幸心理,觉得事情应该不至于就真糟到了那份上,结果真正从他人嘴里听完后,才发现事实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难以接受,直砸得他措手不及。
叶秋梦公司属于完完全全破产,并且欠下了巨额债款,即便叶秋梦此时已经成了个不能说话不能行动的植物人,也得在不影响治疗的情况下依法还清债务。
宁堔忍着没让心底的情绪爆发出来,深吸了几口气,重新对着电话平静说道:“保险赔付金转让这些流程尽快办理吧,我现在能替叶阿姨做的,只剩这点了。”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一般像你这个年纪的人遇到这种事,都会比较难接受。”江烟忙安慰宁堔道。
宁堔没说话。
江烟想了想又说:“这个事不能只有你和我去做,等会我联系叶总的弟弟,他这个近亲属也得在场。”
“您看着安排。”
挂断电话后,宁堔脸色有些苍白地回到房间躺了大半会,直到在心理和精神上彻底接受眼下所面临事实后,才重新换了套衣服,从抽屉最里层拿出手头仅剩的那张银行卡塞进裤兜。
江烟不愧是知名政法大学出身的律师,办事效率很高,订了离叶秋梦医院很近的一家餐厅位置,约叶成下午过去谈保险赔偿金的事。
其实江烟非要叫上叶成的原因,宁堔大概都能猜到,一方面是叶成以前的那些所作所为,对宁堔表现过的恶意不能光用混蛋来形容,江烟想借此让叶成看看自己曾经到底有多不是个东西,能够产生点愧疚之心。另一方面,宁堔如果放弃保险赔付的金额,那么剩余的第一顺位受益人也只剩下叶成这个亲哥了。
所以叶成不能不在场。
直到宁堔走进餐厅包厢,看到了面前摆放着一台上午笔记本电脑的江烟,和脸色看着不像之前那么憔悴的叶成。
叶成见了宁堔,表情绷着,似乎仍处在某种不可置信当中,看宁堔的眼神不能光用复杂来形容了,总之说不出半句话。
一切流程差不多梳理完且确认没问题后,宁堔才从裤兜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银行卡,放在餐桌桌面,慢慢推到叶成面前。
“这张卡是以前叶阿姨给我办的,卡里还剩十几万,我知道这点钱解决不了什么,但总比没有好,你留着支付叶阿姨往后的住院费。”宁堔面朝着眼前的两个成年男人,最后目光不轻不重落在叶成脸上,“密码是她的生日。”
江烟叹了口气,转过头继续整理签过字的文件。
叶成则是整个人仿佛被冻住,眼皮猝不及防猛地一跳,有些局促地接过那张银行卡。与此同时,江烟准备起身告辞。
临走时,江烟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晃了一圈,最后又叹了口气才离开。
而叶成全程始终僵着表情没太多变化,也不知道在心里琢磨什么,直到宁堔准备站起身,男人才语气不怎么自然叫住他:“那什么,你身上还有钱吗?够不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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