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港正当红的影星此刻就坐在顾大少身旁,得过奖的宠儿见过世面,听到这番对话,都不用顾怀瑾说什么,他自己便领会了金主们的意思。
“那顾总,我去……”
纪叠突然间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
影星一脸茫然。
纪叠的手越过顾怀瑾头顶,笑着指了指站在顾总背后的人:“我要他。”
他指着郁凛说。
顾怀瑾眸色一沉,坐正了朝纪叠看过去。
纪叠不以为然,仍淡笑着问:“如何?顾总不会舍不得吧。”
“哪里。”顾怀瑾漠然道:“纪总要,领走就是了。”
第七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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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酒店的路上车里很安静。
影星被送走了,郁凛今天有幸搭他老板的车回去。
顾怀瑾坐在后面,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路都安静极了,顾怀瑾像是在闭着眼睛休息,到了地方郁凛先下去开门,他手还没碰到后排车门把手,车门就被推开了,顾怀瑾眼皮都没抬一下,迈着大步走进酒店。
那天晚上郁凛睡了个好觉,睡前他还给自己热了一点牛奶喝,喝饱了倒头睡去,一觉到天大亮。
这一天是星期日,理应是他的休息日,很难得他的大小领导们竟就真的没有一个人找他,他坐在酒店床上吃安德鲁饼店刚出炉不久还热着的蛋挞,一口咬掉半个,嘴巴塞的鼓鼓的。他把手机从充电器上拔下来看,屏保风景画上干干净净的,一个多余的提示都没有。
他就这么像被所有人遗忘了似的在酒店房间里度过了大半日,一直到天都黑了,他的同事们都陆续结束公干回到房里,他的手机终于响起来。
发消息来的是上港集团的一位行政主管,就是两天前和他站在一块儿看剪彩那位,按年头算是他的大前辈。
他的大前辈在信息里简短地通知他,纪叠派人来接他了,车在楼下。
还有一句:保护好自己。
郁凛举着手机灌了一口冻出冰碴的矿泉水,把水瓶重新放回小冰箱时他目光在那盒没吃完的蛋挞上停了停。
算了,回来再吃吧。
虽然很有不舍,但对郁秘书来说总是工作最大。他换上一身修身的深色西装,黑羽似的头发自然垂在耳边,侧影映过门廊边嵌在柜子里的镜面,他抬着头不卑不亢,像深暮青空深处的一轮月,干干净净,孤寒皎洁。
可惜他被太轻易地就从青空之上拖了下来,拖进尘世,拖进一片声色犬马里。
纪叠膈应人是有一手的,他这边要了上港的首席秘书来陪酒,另一头也不忘再给上港集团的总裁送一张帖子过去,邀请他来看他的秘书陪别的人喝酒。
顾怀瑾带着影星入场时,郁凛正被人按着让他喝完长桌上那一排‘码长城’。
这是酒廊夜场里蛮犀利的一种罚酒方式。
十二只子弹杯码成一长排,倒满四十度以上的纯酒,由专门掐数的人计时开始,主罚的人要在规定时间里把那十二杯长城喝完,要是慢了,喝完这一排,还要另外再加一杯深水炸弹。
郁凛在此之前已经喝下了一瓶半多的马爹利。
叫数的人理所当然地定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时间,郁凛站起来刚拿起第一杯酒,卡座里的某位老板就已经暗示酒保去做那杯加罚的深水炸弹。
他喝了一杯又一杯,喝完那十二杯烧心烧肺的烈酒,递过来的是满满一高杯兑够了伏特加的深水炸弹。
因为酒精的缘故,郁凛苍白的皮肤上染着一层浅浅的绯红。
他接过那杯深水炸弹,落着眼帘站定片刻。
顾怀瑾就坐在另一张酒桌后面静静地看着。
他仰头,闭着眼睛,一饮而尽,随后在酒保和驻场起哄的掌声里疾步离去,跑向后面盥洗室的方向。
他在盥洗室里双手撑在流理台上干呕不止,烈酒烧得胃疼,腹部胸口都像被火炙,可是喉咙都要呕干了,他连一口水都没吐出来。
早知道这样就把剩下那个蛋挞也吃了。
头痛起来,他用左手手腕内侧用力按着额顶,右手扶着身后的墙壁,身体一点点滑了下去。
他低着头靠在墙上闭目,耳边嗡嗡的都是杂音,盥洗室的门这时被慢慢推开了,一双脚步不动声色走过来。
郁凛深深地一记呼吸没喘完,下巴上忽然一凉,被人抬起脸来。
他半睁开眼,看见顾怀瑾就蹲在他面前,眼梢轻轻地眯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顾怀瑾比他高出一个头的身量,即使蹲下来都是俯视,他眼神里像藏着把勾子,似笑非笑地看过去,勾起唇盯着郁凛。
“顾总?”
顾怀瑾笑笑:“说句好听的,我带你回去。”
郁凛有些茫然,缓了半天,有点迟钝地说了声:“啊?”
到此刻为止顾怀瑾还在给他机会。
但是郁凛想了想,他领着人家的工资总不好白吃饭,于是望着顾怀瑾的眼睛,神情恳切地对他笑了一笑。
——顾总,我没事。
顾怀瑾甩开他的脸站起身来转身就走,盥洗室门撞上的声音震得郁凛耳膜都疼。
他低下头看了眼手表,时间刚过二十二点整。
午夜钟声敲响,威尼斯人中心广场上燃起烟火,烟火声、高耸的喷泉、音乐,以及源源不断的喝彩声把一串不大协调的救护车警报声不费吹灰之力就压了下去。
郁凛被送进医院急救室的时候已经陷入昏迷,他酒精中毒,全身多处软组织损伤,身上大片大片的青紫,衣服上还沾着血迹。
公司此行活动的负责人接到急救电话立即赶往医院,他在路上拨他老板的手机,没有人接。
郁凛躺在澳港医院里人事不省遍体鳞伤,顾怀瑾此时已经带着他的新欢情人从氹仔登船,现在正在他那艘豪华游艇上夜钓。
第八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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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澳港医院急救部白花花的大厅里,上港集团行政主管再度拨通他老板的电话。这是他权限和胆量的极限了,再不通他也不敢再去打扰圣驾。
这一回响了七八声,那边接起来,说话的人不是他老板。
“喂——”这是一个轻盈到都有些悠扬的男人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出他心情很好,说话的调子像在哼歌。
池镜煞着脸顿了一顿,他不确定对面和他讲话的还是不是早前那位大影星,他印象里那位的声口没有这么绵。
“您好,打扰了请问顾总在吗,我是他的下属。”
“问他是谁。”电话那边顾怀瑾的声音传过来。
替他传话的人随即问了。
“我叫池镜。”
听筒里扫过一声风声,手机换人来接:“什么事。”顾怀瑾的声音听上去离手机有段距离。
“顾总,郁凛在医院,他受伤了,现在在洗胃。”
“死了吗?”
池镜倒吸一口气:“没有。”
“咬钩了,顾总您看呀!”又是一片风声和杂音荡过来,池镜没敢挂断,他握着手机听着那头轻快愉悦的说话声,抬头看了看急救室上方扎眼的红色手术灯。
这一刻他的感触难评,很难评。
郁凛在急救室手术台上躺了一夜,凌晨转至看护病房仍未完全清醒,因急性酒精中毒导致他出现了中枢神经系统功能紊乱的症状,体温骤降,意识不明,脉搏微弱且伴随昏迷,而外科方面除去全身多处瘀伤,比较严重的就是他断了一根肋骨。
池镜有些担心,待在医院里守着没走,挨到天亮医生来查房,他向医生询问情况。
医生告诉池镜,肋骨骨折不一定就要手术,他们昨晚给郁凛拍过片子了,可以先口服镇痛药物,进行固定胸廓,对肋间肌进行支撑,防止感染和二次错位,剩下的要让他自己慢慢恢复,伤筋动骨一百天,这种伤要好生静养。
池镜问医生,那他后天能坐飞机吗?
医生抬了下鼻梁上厚重的近视镜,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池镜,说道:“坐飞机?他现在这个样子走路都困难吧?飞机上气流压迫胸腔,他现在是胸腔里断了一根骨头,你想疼死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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