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白穿一件浅色T恤站在圆形烤炉前烤一块鹿肉,炭火在夜灯下爆出几下响声,山庄的侍者立在一边把调味料端了过来。
“胡椒、洋葱汁、还是黄芥末?”沈月白侧着身问。
“黑胡椒和盐就行了,谢谢。”郁凛坐在软凳上扭头。
沈月白烤完肉接过毛巾来擦手,侍者走上前来把鹿肉切好装盘,递给他,“下午茶的点心觉得怎么样,还合口吗?”他走近来把餐盘拿给郁凛。
“不错的,没想到这么远的地方还有不错的甜品房。”
郁凛回答的认真,沈月白走过去,浅浅笑着摸了一下他乌黑的发顶,说道:“那是华尔道夫的甜品啊小朋友,没吃出来吗。”
郁凛后知后觉地朝他看过去。
沈月白笑着坐下来,“今天他们把行程安排好了,第一站先去法兰克福,然后从巴黎直飞伦敦,你想去巴斯看看吗?”
“我都可以。”郁凛尝了一口烤鹿肉。
“嗯那好,正好你的签证也快拿回来了。”
郁凛点点头,炭烤过的鹿肉鲜嫩多汁,只用黑胡椒和海盐调味便已经十分美味,他吃完一块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眼瞳亮亮地望着沈月白,问道:“这么快吗?”
沈月白看着他,嘴角很轻地勾了一下。
夜晚山区风轻凉,郁凛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开通向小院的一扇后门就着夜风抽烟。
月影下,他整个人都透着一层冷色的幽光,眉宇五官因过于俊美而难辨雌雄,那一双平日看起来只是纯黑的瞳眸在他低着头思考的时候渐渐地透出一点墨蓝。
他蜷起一条腿坐在长椅上垂着眼眸,夜色深静,他比夜色还深还静。
早上沈月白叫了船带他去湖面垂钓,郁凛钓术不精,鱼竿垂下去一上午都没有一条鱼来咬钩。同行的年轻男女凑成堆坐在船舱里说说笑笑,沈月白悄悄走过来,在郁凛空空如也的钓箱里牵起鱼线放进去一条青灰肥润的鲢鳙。
郁凛握着鱼竿抬头看他,沈月白食指放在嘴唇上提醒他不要声张。
两个人相视一觑随即都笑了。
早午餐便留在船上吃鱼喝汤,野生鲢鳙和了人参豆腐熬煮出来的汤头雪白,山庄厨师用土灶柴火熬制,盛在砂锅里头端上船,盖子一掀开满舱都飘着鲜香。
沈月白给郁凛拿了一碗,走到床尾软椅这边来找他。
郁凛将汤碗拿过来放到一边,转头看了看微起涟漪的湖水。
沈月白以为他不吃鱼,坐下时便问了一句,郁凛望着岩影波光的湖水告诉他,他不是不吃鱼,他是对船钓有一点不好的印象而已。
两人在泊水山庄住了三天,山中时日白云苍狗,山庄之外一片风平浪静。沈月白尚有公务未清,临时要前往南方一趟,他和郁凛约定好出发旅行的日期,就在一周后,然后便送郁凛回家休息收拾行装。
这次他开很低调的越野车来送郁凛,没有司机,就他们两个。车上两人不时交谈,沈月白谈起一些只有他能听得到的传闻,郁凛听完脸上浅浅带笑扭头望向窗外。
他的话太少了,沈月白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缓缓地朝副驾上伸过去抚了一下郁凛的头,他温声对他说:“不用怕。”
郁凛定了一下转过头来,他看向沈月白,神色不太冷地说:“我不怕。”
沈月白离开上海五天,这五天里郁凛一次都没有下过楼,他把屋子大扫除了一遍,里外都收拾得整洁干净,打包好的行李就放在鞋柜边上,两只颇大尺寸的皮革行李箱并排挨着。
临走前第五天晚上,他从生鲜超市定了粉番茄、小核桃、奶油还有调味品,他试着复刻那道番茄小核桃,成品做出来颜色差了些,兰轩用的番茄要更红,但外面市面上买的红番茄大多是棚长,没有串收粉番茄的味道浓郁,幸好味道还是可以的,他一天什么都没吃,晚上一个人独享了一碟喜欢的菜肴,挺满足地洗澡去了。
次日黎明拂晓,他早早地起来准备,换上一身素黑去给他的父母扫墓。
浦南公墓简约的合葬墓碑前,他捡下掉落在大理石上的枯枝和树叶,将白色的花束放上去,对着墓碑低首鞠躬。
他立在墓碑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随后旋身离去,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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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走出墓园时池镜打电话找他,他走了几步走出公墓大门,随即将手机拿了起来。
“我有个不知道好还是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池镜说完很淡地叹了口气。
“你说。”郁凛朝车的方向走过去。
“就是呢,柳家那位要回来了。”
郁凛握着手机站住了。
通话中一阵寂然,池镜也陪着默了片刻,随之慢慢地开口,带着些不确定的口吻问:“他要回来了是不是就说明离顾怀瑾大婚的日子不远了。”
郁凛站定在阳光下,修长的影子一动不动。
他那宛若一潭湖水的眼瞳隐匿在背光暗影里,池镜在那头似乎又说了什么,他没有听到,因为眼前突然一黑——
后颈上突如其来的一记重击将他击昏过去,手机掉在地上被人捡起来按断通话,郁凛被两个人架着送上一辆运货的白色面包车,那辆车关上车门后原地掉头快速行驶上申嘉湖高速,一路向着市区内环的方向奔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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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昏过去多久,醒来时脖颈还有全身都是钝痛的。他穿着西装手被反绑,眼睛上系着一条黑布,身体被人以压制的姿态迫使他跪在地上,已经跪了良久。
黑色的布条透不进一点点光,他尽力地想仰起头,能做到的实在有限,他转而调整呼吸,淡浅的嘴唇细微张开来,好像是要发出声音……
随即他的脸被抬了起来,以一记漫不经心又不容他躲避的动作很轻易地捉住他下巴将他整个拉了过去。
膝骨从坚硬的石砖上拖曳而过,血迹立刻透了出来。
顾怀瑾坐在椅子上缓缓地俯下身来,灼热的气息喷在郁凛耳边,沉声问他:“——郁凛啊,是谁给你的底气让你认为你可以在我身边来去自如呢?”
第二十二章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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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凛嘴唇动了动,下颌被捏的很紧,他连张嘴都做不到。
顾怀瑾的声音低冷地从他面前离远:“给他解开。”下巴忽而被撒开,他一下跌倒在地上。
眼睛上蒙着的黑布被拽开,顾怀瑾端坐的身影渐渐变得明晰,郁凛有些费力地深吸一口气,胸前感到一瞬撞痛,他咽着疼跪在地上,低声叫了一声:“顾总……”
顾怀瑾挥下手,手下退了出去,他坐在椅子上轻轻侧头,手指扫过边几上搁着的一个小盒:“就这么急着跟人家走啊,刚几天签证都办下来了,这么迫不及待么?”他慢慢摩挲着手指尖,慢慢地说,“沈月白就那么好,他许你什么了。”
“没有,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顾怀瑾指尖的动作停下来,手肘支在椅子的扶手上,他居高临下地看过去,眼神里带着审视。
郁凛低落着头颈,密长的眼睫和视线都坠了下去,姿态低微地看着眼前一片灰色的石砖。顾怀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睛里的寒意半点都没有消退,郁凛屈服地跪在他面前,可他觉得还不够。
“送你那么多东西你都不要,那今天我再给你选个好的,”他指尖轻轻一拨,把那小盒半掩着的盒盖拨开,露出里面一整板的禁药吸入剂,“来,你也看看。”
那一整板的淡红色药剂扔到郁凛面前,郁凛只看了一眼,表情便变得不自然起来。
“认得它吧,每次我让你用,你都好像很不喜欢。”
郁凛的嘴唇几不可见地微颤。
顾怀瑾在床上时而会对他用助兴的雾剂,他虽然从不曾拒绝,但也一定谈不上喜欢。
“跟我做和吸春药这两件事比起来,你更不喜欢哪个?”顾怀瑾盯着他问。
这样的问题郁凛想都没想选择不答,他猜得到无论选哪个他的下场都好不了,可是他忽视了一点——顾怀瑾对他的变态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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