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琢磨了一下,自己就是单纯想喝酒。
最近发生了挺多事。
彭竹被另一个老板拦住,方锦一个人去的洗手间,他晚上没吃什么东西,一进去就吐了,到后面嘴巴里全是酸水,干呕到眼眶发红,等稍微平复后方锦摇晃着出来洗了把脸,撑着盥洗池调整状态。
从镜子中看到陆佳堂时,方锦以为是幻觉。
直到陆佳堂开口:“来章在找你。”
方锦一愣,胃腹跟着又是一阵猛烈的抽疼。
说真的,方锦不想见到沈来章。
“我知道了。”方锦回答,可事实上他的声音低不可闻。
陆佳堂看到方锦的肩膀下塌一截,然后身形摇晃着就要栽倒,他控制不住上前,但是刚动了一步,就又看到方锦用力扣住盥洗池边缘,手背上青筋浮现,整个人又像是在某种力量的拉扯下重新站稳。
陆佳堂有些恍惚,记忆中方锦开始追求自己的时候,很喜欢示弱,但那阵子他厌烦得厉害,便总觉得方锦在卖惨。
方锦又洗了把冷水脸,然后他单手横在胸腹前,看得出不舒服,但路过陆佳堂身边时,再也没有轻轻贴上去,或者吐气轻软地说“我不舒服”,方锦像路过一个装饰物 ,脸色苍白,眼神很沉。
妈的,也不知道谁攥写的《恋爱宝典》,方锦不会告诉任何人,他起初喜欢陆佳堂时,还在里面取过经。
因为不会正常表达情绪,方锦就想看看正常人怎么做,《恋爱宝典》下面评论“大神啊!用了你的办法跟男神表白成功了!”“女神答应我了,大师厉害!”一下子迷惑了方锦,他熬夜学习,发现自己跟里面“极为难缠”的人格对上号,而最佳解决办法是“适当示弱”,方锦犹如一个笨拙的学生,只学了点儿皮毛就迫不及待想要实践,因为那阵子追求陆佳堂的人挺多的,他想先下手为强。
方锦的理解注定十分片面,他醉酒了,感冒了,都跟汇报似的找陆佳堂说。
有一次真醉了,胃疼头也疼,在包间里迷迷糊糊等了很久,陆佳堂来了,方锦高兴死了,在酒精的怂恿下靠上了陆佳堂的肩膀,他舔了舔唇,紧张又期待,哑声同陆佳堂说:“我会对你很好的,跟我试试吧。”
结果陆佳堂将方锦一把推开,神色无奈又厌烦,“方锦,你醒着,别卖惨。”
方锦的酒劲瞬间就散了。
宝典个屁,他照做什么收获都没有,当然,到了后面方锦终于看懂了,跟方法没关系,跟人有关系,只要是他,陆佳堂就瞧不上。
如今司游给方锦喊醒了,对面的陆佳堂是个活生生人,还能真把对方囚禁起来吗?那样陆佳堂怕是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他。
方锦走到一半,忍不住抬手撑着墙壁,他实在不舒服。
“大哥!”一道活泼惊喜的声音。
方锦跟上了某种发条似的,挡在胸腹前的手缓缓放下,脊梁挺直,他抬头看去,数米开外站着沈来章跟黄西。
黄西一直很照顾沈来章,此刻单手插兜,望来的视线淡漠而警惕。
方锦没理会黄西,而是下意识张开手臂接住了扑来的沈来章。
方锦没站稳,带着沈来章后退两步,眼底极为纠结的情绪一闪而过,然后动作幅度很小地拍了拍沈来章的肩膀,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给我电话?”
沈来章: “知道今晚酒宴你会来,所以想给你一个惊喜。”
沈来章稍微退开,冲着方锦笑道:“大哥,想我没?”
过了两秒,方锦点头。
其实黄西的警惕是正确的,无数个夜晚,方锦都想弄死沈来章算了,可这人往眼前一站,满脸单纯,喊着“大哥”,方锦就一秒心软,他跟沈来章能做兄弟做到如今,仅仅是因为,沈来章跟沈长雄不一样。
没人知道,方锦在这一刻被强烈的负罪感淹没。
他狠不下心,坏不彻底,所以一直痛苦。
“大哥?大哥!”沈来章一惊,立刻去扶方锦,“你怎么了?哪儿难受?”
“哪儿都不难受。”方锦喘着气,避开沈来章的接触:“酒喝猛了。”
沈来章愕然,他当年选择出国,大哥亲自送他去机场,让他照顾好自己,那是沈来章第一次觉得他们兄弟关系终于亲近了,这几年来也保持着邮件跟电话联系,可为什么,大哥对他的态度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陆佳堂就站在方锦身后,见状神色一紧。
但是就在他要碰到方锦的时候,被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挡开。
司游:“哎呦,你这,不能喝就别喝,我们那儿村门口……”
方锦顿时龇牙咧嘴:“闭嘴!”
司游只是笑。
话虽如此,但方锦还是将一部分重量交给了司游,轻松了一些后说:“洋的白的混着喝的,我没倒下就是坚强,懂?”
“嗯嗯。坚强哥。”司游应得十分敷衍:“到底能不能走?”
“能。”方锦站稳,装作没看到一旁的陆佳堂。
陆佳堂就是花团锦簇,冒着甜甜热浪的陷阱,方锦担心稍一靠近,又要摔个粉身碎骨,更重要的是,他绝对不要被司游鄙视!!!
方锦问沈来章: “有住的地方吗?”
黄西接道:“说好了,他住我那儿。”
“行。”方锦说着掏出钱包,取出一张黑卡递给沈来章,“喜欢什么就买,密码就是以前的那个,你知道。”
沈来章讷讷:“大哥……”
方锦看出他的失落,忍不住拍拍沈来章的肩膀,强撑起一抹笑:“今天事儿多,我现在脑子不清醒,回头去找你。”
沈来章打起精神:“嗯,那你记得来啊大哥。”
司游扶着方锦离开,侧身之际还不轻不重撞了陆佳堂一下。
如果说司游之前的敌意还能掩饰,那么这一下就是明晃晃表露了,方锦都忍不住侧目看了司游一眼。
等走远了方锦才问:“你不喜欢陆佳堂?”
司游反问:“你当我是你?”
方锦:“……”
司游没带方锦回大厅,而是从侧门离开,去了寂静无人的停车场地,精准找到姜庭序的黑色卡宴后,司游解开车锁,敞开后门先让方锦坐进去,然后在副驾驶座的储物盒里一顿翻找,摸出一盒胃药扔给方锦,最后从后备箱取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方锦:“这你的车?”
“我没这个钱,庭序的。”
方锦一边喝药一边问:“那你这么熟悉?”
“我之前跟柏钰录制节目从山上摔下去,身体有点儿问题,姜庭序把我吃的药随身携带。”
开始司游也不知道,他倒是大大咧咧,觉得年轻,底子也不错,恢复起来很快,结果真要吃药的时候,自己兜里空空如也,姜庭序跟个哆啦A梦似的。
别说,司游很高兴。
但越是这样,越是看陆佳堂不顺眼。
方锦轻嗤一声:“你俩真腻歪。”
司游嘲讽回去,“嗯嗯嗯,哪里比得上你对陆佳堂一片深情。”
下一秒司游身侧跟长了眼睛似的,倏然躲开,同时一条水线飙飞出来,滋了老远。
司游抱臂看向方锦:“哼。”
“……”
但司游也只说了这么一句,他靠在车门旁,头顶月色明亮,青年清晰流畅的轮廓被氤氲出几分柔软。
这种平和的气息让方锦羡慕。
过了一阵,司游偏头,看到方锦正在闭目养神,神色透着淡淡的疲倦,而周身那种尖锐森寒的气息已经散去了一些。
司游把钥匙塞给方锦:“休息好了自己回去。”
方锦有些松懈:“嗯。”
司游一走,夜风吹进来,方锦有些控制不住地意识涣散,但是最先闯入他飘忽梦境地却不是陆佳堂,而是沈来章。
方锦舒服得像是回到了十岁时的盛夏,耳畔聒噪的蝉鸣声逐渐变得清晰,他躺在粘腻发凉的木地板上,听到了一阵接一阵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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