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政计划也是多待几天,等郝立冬出院,搬进新家,把该处理的处理好。但主动和被动是两码事,他问道:“合着我就是个擦屁股的?你们回去了,完后呢?”
“说的什么话?”连绍宗脸色一变,看了看周围,语重心长地劝解儿子要兄弟和睦,“我教育过他了,他知道错了,跟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这回就算了,你别跟弟弟计较。”
“爸,我再说一次,”连政语气冷淡,“他不是我弟。”
连绍宗低叹一声:“家庭最重要的就是和气,闹成这样,你说我这心里头能好受?我跟你兰姨商量过了,准备送淘淘去部队里磨练磨练,确实不像话,他自己也同意了,等回去我就联系你二叔问问情况。”
连政不打算再过问连卓的事,但也清楚只要收养关系仍在,不可能做到不闻不问,这个结果差强人意,不过二叔所在的部队不够苦,又是关系户,能想到连卓为什么会同意。
他重新找了个安静角落,劝他爸狠心将连卓发配边疆,哪里艰苦去哪里,好好磨磨性子。连卓如果临阵脱逃,也甭回家了,送进局子蹲个两三年,再臭的脾气都给他扳过来,扳不过来,这养子不要也罢。
连绍宗听完,良久没有说话。
见父亲似是在犹豫,连政多说了几句:“爸,你以为郝立冬他真的翻篇了?他不是没脾气,在北城就说要报警,还敢打连卓,现在一个字儿都不敢提,我的钱他都不稀罕,会稀罕卓舒兰给的二十万?为什么不敢,因为被打怕了。”
“……”
“他那养母,给钱就完事儿,动手的还是自己亲儿子,有人替他说话么?你现在不管教连卓,以后真闹出人命,我看谁敢给他兜着!”
连绍宗面色越发凝重,无奈点头:“行吧,听你安排,等你回来一块儿商量。”
“话我就说到这,”连政看了下表的时间,“还得带他去拍片做检查,先上去了。”
看着儿子高大的背影,连绍宗发觉自己是真老了,老得有些犯糊涂。连家的未来,只可能交给亲儿子连政,连卓能不能懂事,就看造化了。
连政回到八楼,病房门刚推开一道缝,里头传来郝立冬略带着急的话音,让他在门外等等,紧接着又是“哎呦”一嗓子,人好像摔了。
他立刻走进去,见郝立冬一屁股坐在地上,曲着两条光溜溜的腿,正一脸痛苦地扒着床沿轻哼,显然是摔疼了,左小腿缠着穿了一半的运动裤。
俯身将人抱回床上,不经意一瞥,连政觉得先前的安慰多少有点打击人,紧身内裤都衬不出个形来,也难怪郝立冬抗拒治疗。
“换裤子着什么急,嫌骨头没脱位?”他拉过床尾的薄被盖住郝立冬屁股,坐下来,手掌隔着被子贴在郝立冬尾骨部位,按照医生交代的方法轻轻揉按起来。
屁股快疼麻了,连政不咸不淡的语气在郝立冬听来凶巴巴,顿时像个受气包,委屈地说:“我老给你添麻烦,就想自己先把裤子换好,不知道你这么快回来……”
郝立冬咬着嘴巴,缩在床上一动不动,唯唯诺诺的样子叫连政不太舒服,他扫了眼对方留疤且缺失的唇峰,循着心底的那股不舒服,慢慢找到了原因。
这小子放不下童年阴影,糟糕的成长环境及父爱的缺失造就了他怯懦自卑的性格,又太过懂事,总怕给人添麻烦,不敢表达自己内心的需求。
才十九岁的郝立冬,在连政看来还可以继续成长,成长到能独当一面,不再受人欺负。
“按摩只是暂时性的,拍完片多休息,”连政停下来,起身掀开被子,将郝立冬腿上的运动裤脱裤下重新开始替他穿,“别把自己看作麻烦,我刚才怎么跟你说的?需要帮助不丢人,有什么说什么,及时张口。”
疼痛缓解些许,但郝立冬一时半会动不了,右小腿被握住微微抬高,裤管顺着脚套了上来,他歪着脑袋去看连政,感觉像做梦一样,在北城特想靠近的人,此刻在帮他穿裤子,还告诉他,他不是麻烦。
他踌躇了一会,说:“大哥,我刚才以为你跟你家里闹了不愉快,心情不好,就没好意思麻烦你,谢谢你啊。”
“不用。”
郝立冬翻篇不代表事情真的结束,连卓毕竟姓“连”,连政简单提了下后续,给郝金芳的忠告也同样给了郝立冬,不管以后有没有机会碰面,离那对母子远一点,包括电话联络。
比起连卓去当兵,郝立冬更好奇连政转变态度的原因,他左思右想,憋不住问:“大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你为什么突然支持我报警啊?在北城还想用……”他差点说出“封口费”三个字,急忙改口,“还帮着你弟。”
郝立冬左腿被右腿压着,裤子套得有些费劲,裤腰提到膝盖下方,连政看着郝立冬蹭破皮的膝盖,右膝伤口严重一点,缺了一大块皮,黄褐色的碘伏渗进伤口,不知道郝立冬在消毒的时候,有没有哭。
“他已经不是我弟,只是我爸的养子。”
“啊?不是你弟?”
连政目光落在郝立冬因太瘦而过于突出的胯骨,尺寸偏小的三角裤裹着那块骨头,仿佛随时能勒断一样。这小子真的太瘦了,男性特征本就不明显,加上细白的一双腿,光看下半身,竟有些分不清性别。
“能站起来么?把裤子穿好。”
“能。”郝立冬快好奇死了,大哥怎么不继续往下说呢?他撑着床想爬起来,肩膀忽然被托住,整个人被连政半抱半扶地挪下了床,刚站定,便闻到独属于连政的气息,淡淡的、香香的。
大哥真好闻啊。
给郝立冬提上裤子,连政去沙发上拿了件短袖,换衣服比换裤子麻烦,需要取下三角巾,打着石膏的胳膊得先伸进袖管,他征求郝立冬的意见:“衣服现在换,还是晚上换?”
郝立冬闻不够连政身上的味道,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巴不得再挨近一些,反正屁股都被看光了。他听话地点点头,又举高左手乖乖配合,第一次放任自己享受这份照顾。
尾椎骨的拍片结果出来后,确实是软组织挫伤,医生开了活血止痛的药,叮嘱多注意休息。回到病房,郝立冬一吃完药就谨遵医嘱躺下休息,看到床头柜上新端来的热水,他冲连政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谢谢大哥!”
郝立冬上唇被撑开,笑得极其不自然,眉眼却是弯的,眼里全是笑意。连政盯着那双眼睛,怔了一下,不知怎么就想到自家老太太,对郝立冬莫名生出几分亲近感,继而有些心疼他,不过是倒一杯水,开心成这样。
“大哥,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他在凳子上坐下来:“等你出院,可能再待个一两天。”
“真的?”郝立冬惊喜地追问,“那,那我能请你吃饭吗?你送我那么好的香水,我都没好好谢谢你。”
连政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我让我助理买了台全触屏的智能手机,自己学着用用,不会就问她。你妈下午过来看你,我给她找了一位护工,这几个月你就好好养伤,管好自己。”
“……”难怪林姐会要身份证去补卡,郝立冬感激连政为他做的一切,高兴得有点想哭,又觉得很没出息,不像个男人。他笑着自言自语,“一顿饭都不够了……”
下午,病房里来了位郝立冬意想不到的人,他的经理王德兴拎着水果和牛奶来看他了,还特地给他发了五百元慰问金,叮嘱他好好养伤,等胳膊好透了再去上班。
他这才得知是连政的意思,林姐去接母亲的路上,顺道去家具厂给他请了三个月的假。他捣鼓着还不适应的新手机,笨拙地用左手给已经回酒店休息的连政发了一条短信。
郝金芳坐在一旁看着儿子,心疼得不敢出声打扰,卓舒兰那女人根本指不上,连家对立冬来说就是个火坑,她不忍心再逼儿子认祖归宗,愿意怎么活,怎么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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