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
刚刚江野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想明白了。
高格说汪雅梅当年是怀着孩子走的,周阔海说汪雅梅已离开了整整二十年,但是汪橙才十八岁,那个孩子不可能是他,除非他是哪吒。
也就是说,汪橙和江野根本就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她的孩子和你在一个班?”老头问。
“叫汪橙。太爷爷,他身上也有这个。”江野把玉坠勾出来,做最后的确定。
老头捏着玉坠摩挲了会儿,悠悠道:“美玉传家久、书香继世长。这玉坠是当年我师父挥班进京给李鸿章演了三天戏,老中堂赏下来的。”
江野纳了闷:“不对吧,不是给慈禧演了三天戏?”
“谁说的?”
“我爸。”
“你爸知道个屁。”
“......”
“我师父最烦那婆娘,怎么会去给她演戏?”老头道:“不信你问你爸,知道这块儿玉的名字叫什么不?”
江野:“还有名字呀?”
“废话么不是,中堂府出来的东西怎么会没个名字?”周阔海捻着胡须,“它叫合欢佩。”
江野噗一声笑了出来。
老头一本正经:“合欢是指相爱男女得以欢聚,没你小子想得那么不堪。你这个半月玉坠还有一半,两半合在一起就是满月。年代太久,瞧不真着了,这块玉上阳刻的正是合欢花。当年你爸和雅梅的成就最高,你师爷最喜欢的也是他们俩。”
江野压着声音问:“那我爸和那个姑姑?”
老头挥挥蒲扇下了逐客令:“你该干嘛干嘛去吧,我都一百多岁了,没事背地里编排徒孙儿是非?”
老头要不打算开口,用火筷子都撬不出半个字儿来。
江野只好告辞:“得嘞,您早歇着,我回了。”心里还是欣喜,汪橙是不是老爸的私生子,这是他一直介怀的事。
和老头聊得太晚,导致作业写到后半夜。早上闹钟响,江野随手按了想再睡个小回笼,心里默念着只睡五分钟。一直到周阔海寻来把他叫醒,已过去半个小时。
“我靠!”江野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手忙脚乱套上衣裳,一路撞倒椅子碰歪桌子冲进卫生间。
“慢点慢点!”老头跟在他屁股后头紧着交待。
牙刷在嘴里胡乱刷了两下,一阵兵荒马乱出了门。
“不吃饭啊?”老头喊。
“来不及啦--”江野仗着功夫好,一步七八个台阶蹦着下楼梯,嘴里还嘟囔着:“今天老唐要占早读,这回死了死了!”
出门就是鼓楼老街,前头包子铺的香味远远飘了过来。
江野刚刚还想着只要不迟到,饿点没关系。现在改了主意,迟到也没什么大不了,总不能饿一早上。
买了几个包子挂上车把,江野刚要走,身后有人大叫一声:“江野!”
他吓得一激灵,听声音就知道是马雯。想跑早来不及,马雯两步过来拉住了他的后车座。
“要迟到了快松手!”江野妄想趁乱逃跑。
“才不松手!”马雯又埋怨又撒娇:“平常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好不容易路上碰到了就想着躲,你们学霸这么不待见我们学渣吗?”
马雯是江野初三同桌,没考上高中,去了卫校。
马雯烫着大波浪、化着浓妆,捯饬得跟个社会女青年一样。江野不乐意瞧,偏着脸随便编了个不经心的理由:“一中不让带手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得走了,闲了再聊......”
马雯拉着车不放手。
“我给你叫姐姐行嘛!”江野带着讨饶的口气回了头,一眼瞧见汪橙在马雯身后站着,看着他俩。
对上眼神时江野一愣,汪橙说:“早。”然后走进了包子铺。
江野没顾上打招呼,马雯一屁股坐他后座上:“我本来就比你大俩月,叫姐应该的。”
江野从汪橙背影上收回目光,又看着赖皮的马雯,掏出手机怼她脸上:“来,给我念,几点了大声念出来!”
“呦呵!”马雯捉贼拿脏一样抓住江野手腕,“你们学校不是不让带手机吗?刚刚是谁说的?”
“这不是重点啊姐姐!”江野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
马雯并不敢真的惹恼了他,从车座上跳下来:“我找你有正经事。”
“回头再说吧。”江野跨上了车,心说你能有什么正经事。
“什么回头再说,你这一走还能回头吗?”马雯撅起嘴,“逮你一次有多不容易!”
“你要真有正事,我肯定不躲。”江野说。
真等江野答应时,马雯却变得犹犹豫豫。最后指指斜对面的“花巷后院”说:“这样吧,今晚下自习,我在这儿等你,不见不散。”
“行。”江野蹬车就走。
马雯仍不放心,在他身后喊:“你再放我鸽子,我就敢去你们学校堵你----”
江野懒得回应,车没骑出多远,就瞅见汪橙。
汪橙单肩挎着书包,一手托着本厚厚的黑皮笔记本,一手拿着豆浆杯,一边看笔记,一边吸豆浆,在马路牙上走得不慌不忙。
今天他没穿那身小唐装,穿的是最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仍引得路人频频侧眸。
这人,都迟到了也不知道着急。
江野在他身旁捏住车闸,按两下车铃。
汪橙转头看他,嘴里还叼着吸豆浆的塑料管。
“你真以为老唐吃素的?”江野长腿蹬在马路牙上,半仰着下巴瞅他。老唐对新生的蜜月期一过,损起来就跟孙子似的。
汪橙显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几点了大哥!”江野没忍住问了句,一大早又是姐姐又是大哥的认了个遍。
汪橙把笔记本夹在腋下,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抬起脸时,很明显露出一个“我操”的神情,刚刚走得不慌不忙大概是看错了时间。
江野瞧着可乐,没再废话:“快上来。”
汪橙飞快把笔记本塞进书包,长腿一跨就上了后座,总不忘说声:“谢谢。”
江野把车子蹬得飞快,蹬几脚就掏出个包子塞嘴里。
车上负重,江野单手扶把,车身不免总要左右晃两下,
腿长的汪橙坐在后座上本来就憋屈,车子一晃,两只手不由扶上了他的腰。
他见过全身光着的江野,也见过光着膀子的江野,可前者根本没敢细看,后者又是在比赛,这会儿倒是觉出这人腰可真细、真软。
切脉那天,江野就觉得汪橙手指有些凉。现在被他扶住了腰,隔着薄薄的衣裳又感觉到一股微凉,在这个季节里还蛮舒服的。
汪橙很快拿开了手,趁着车稳,伸胳膊把车把上挂着的包子取了下来。
“你刚刚没吃饱?”江野以为他要吃。
汪橙捏着一个包子塞进他嘴里,不放心他一只手扶车把:“骑车稳点,注意安全。”
“哎你手干净嘛!”江野穷讲究。
汪橙又捏一颗喂进去,堵住他的嘴。
“填鸭呢你这是。”江野唔唔说不清楚:“噎死我啦,等我吃完再喂!”
汪橙貌似贴心地递过去豆浆,江野偏头含着吸管猛嘬两口,忽然意识到自己没买豆浆:“你喝剩的啊!”
汪橙不想理这个矫情的人。
按照投食指南,没多大工夫汪橙喂完半兜包子。
吃饱有了力气,江野站起来弓着背蹬得很卖力。
人一站起来,车子就会左飘右晃。
汪橙牢牢把住车座,感觉自己再也不会坐他的车了。
眼前这人T恤被风鼓起,露出大片光洁的脊背。脊线微微凸起,滑到腰间时,在两边各点了一个好看的腰窝。
汪橙移开目光,偏过头去。
鼓楼老街并不宽,中间栽着一排法国梧桐。
梧桐树和老街一样年代久远,一棵棵粗壮得拦腰抱不住,拔地参天。晨辉扑撒,穿过繁茂枝叶,碎成一地小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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