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课上课铃响的时候,江野想过要不要叫醒他。
叫与不叫,似乎因为面子而成为一个艰难的问题。
江野停下了转着的笔,突发奇想,我再转一次,笔尖要是对准了你,我就叫你起来。否则那可真是对不起了,老天都不帮你怪谁去?
想到这儿还偷偷笑了笑。
过道那边的刘子轩插足进来,扰乱了江野还未开始的天人斗争。
“醒醒嗨橙哥,上课了上课了。”他连推带搡,暴力地把汪橙叫醒。
汪橙艰难地折起了身子,双手捂着脸,眉头锁着、烦着、厌着,总之是不爽。
他长长吸了口气,放下手时,江野瞧见他脸上被压出来几道印子,很红很深,嘴唇上也很干燥。
汪橙忽然说:“丁丁,有水吗?”说着转头看着江野。
什么鬼?江野迷茫地看着他。
这时候汪橙才完全醒过来,他看了眼教室,扫了眼同学,眼神重新聚焦时生出来股陌生与孤独。
江野猜了出来,他原来的同桌可能叫丁丁。
这可怜孩子。
可怜的孩子对他说:“不好意思,我忘了。”而后打了个哈欠。
江野被传染,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丁丁有水没水不知道,桃哥有水。”江野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小心眼,面子不面子是一回事,叫不叫醒他又是一回事,现在人干着嘴皮讨水喝,是另外一回事。
江野自己分得很清,尽管旁人看来逻辑混乱,他还是从桌肚里掏出一瓶绿茶放在桌中央:“刚买的。”
汪橙盯着绿茶有两秒钟,忽的偏过头来的同时,江野从他眼神中看到一丝慌乱,在躲避什么似的。
“谢谢,我不喝这个。”汪橙说着起身去饮水机那里倒水。
“事儿逼。”江野对着他的背影说,同时觉得自己再次受到了创伤。把那瓶水狠狠砸进桌肚里,并且暗暗警告自己,江桃桃你他妈再多管闲事,就给我死去!
数学老师姓孙,瓜子脸配着披肩发,虽已三十岁,看起来挺年轻的。她比老唐高,当然也比老唐漂亮,关键是脾气还比老唐好。
孙老师晚了几分钟进来,走得不快,她一只手拿着一沓卷子,另一只手搭在肚子上,眉尖蹙着,脸色苍白。
“有事晚来了几分钟。”她在讲桌后坐下,手摁紧了小腹,嘴里不由轻轻嘶了一声。
楚娓娓站起来说:“老师你是不是不舒服?不行的话我看着大家自习吧。”
“没事没事。”她压手示意楚娓娓坐下:“这堂课我主要说说昨天的作业。”
汪橙去桌肚里拿卷子,摸了个空,他低头瞅了瞅,没找见。
他睡觉的时候,吴昊已经把他的卷子收走了。江野知道,但这时翻着小白眼,就是不告诉他。
“昨天这张卷子的后两题很有意思,按说有点超纲。”孙老师拍拍面前的一沓卷子说:“今天有点不舒服,早读的时候没把同学们的卷子批完......”
这时汪橙才知道自己的卷子被收走了,他只做了一半。
吴昊长得瘦小,坐在第一排,汪橙凉凉的目光瞥向他天生反骨的后脑勺。
“我大致看了看,很多同学的解题思路都有问题。吴昊、楚娓娓就做得很好。汪橙?”孙老师叫了声。
汪橙站了起来。
孙老师问:“你昨天的作业为什么只写一半就交了?”
“睡着了。”汪橙直言说。
吴昊不失时机地“嚯”了声,“这理由可真理直气壮。”
很多人都回过头来瞅汪橙。
孙老师判过汪橙的卷子,对他解题的思路很感兴趣:“那这两道题你看了吗?”
汪橙审过题干,有答案,只是没写而已,“我会解。”
“嗯,很好,来把你的答案写黑板上。”
汪橙走上讲台,他刚刚在黑板上落笔,孙老师呻.吟一声,坐在凳子上弯下了腰。
“老师......”汪橙丢了粉笔,蹲下来托过她的胳膊,伸出三根指头把住了她的脉门。
楚娓娓跑上讲台,她一时没明白汪橙在干什么,急着说:“老师你怎么了?我送你去医疗室。”
“没用。”汪橙阻止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
江野:“我男朋友这么牛逼吗?”
汪橙:“嗯。”
第9章 桃哥肾虚
江野看到这一幕,眼前出现了个画面:
穿着小唐装的汪橙一只手给人把脉,一只手轻摇折扇,气定神闲,像个出凡脱俗的小神仙。
还自带bgm:行过小周天,念咒掐指决,贫道我本是龙虎山得了道的小神仙......
而下一刻,他为自己的脑补感到羞臊,屁个小神仙。
其实汪橙刚刚观察孙老师的表情和动作,已大致知道是什么病,现在脉象更印证他的判断。
一瞬间的绞痛稍有缓和,孙老师额头渗出一层细汗,她抬头看着汪橙,“你会看病?”声音透着虚弱。
“懂一点。老师我送你回办公室吧。”汪橙的口吻并不是请示。
孙老师看出他有话说,安排好自习课,和汪橙一道走了出去。
江野压着板凳仰着脸,瞧着窗外的汪橙。手里转着的笔了停下来,笔尖刚好对准他,偏头眯眼把笔当了枪:“啪!”
也不知想把什么东西射进人家心里。
走到楼梯口汪橙停下来:“老师我就不去办公室了,有几句话想问。”
“嗯,你说。”孙老师好奇地看着他。
“每逢例假,您是不是都会有痛经情况?”汪橙毫无忌讳地问出了口,问得直接,表情也很自然。
孙老师一愣,竟在一个孩子面前感到害羞,不知怎么接话。
“我一直在学中医。”汪橙解释了一句,继而推断出李老师的病情:“以往每年秋后天气转凉开始,这种疼痛才会加剧对不对?但是现在提前了,现在还不到三伏,这是病症加重的征兆。老师,您是不是手脚常年不温,而且没有孩子?”
孙老师被他说得一愣接一愣,很快点了点头。
汪橙若有所思,也跟着点了点头。
孙老师回过神来,才觉出汪橙并不是“懂一点”这么简单。这孩子刚刚说话的口气和神情,俨然一位老大夫。
她觉得不可思议:“这种病好治吗?”
“好治,所以想劝您试一试中医。”汪橙说这话的同时,已看出来孙老师似乎并不怎么相信中医。
果然,孙老师说:“中医......我倒是没想过去看,西医看过不少,也去过很多医院,都能暂时缓解症状,可孩子......”
“孩子还是怀不上。”汪橙接过她的话:“您该知道扁鹊见蔡桓公吧?”
孙老师笑了:“那扁鹊的建议是什么呢?”
“您起码得信任中医,扁鹊才能给建议。”
自古医不叩门、道不送卦,汪橙单凭摸脉就把孙老师所有症状说了出来,她还有什么不信的:“好,我听你的。”
“那就不要再服用其他药,用我的处方至多半月,病可痊愈。”汪橙说得轻描淡写。
“......”孙老师不知看过多少医生、花了多少钱,如今被这孩子说得这么轻巧,“不、不都说慢郎中吗,中医不是讲究慢慢调理?”
“中医门派很多,我学的是医圣仲景祖师的经方派,最讲究药简力专,覆碗即知。”汪橙见老师没听懂,解释了句:“放下喝药的碗,您就能感受到药力。当然,这是夸张说法。不夸张地说,三个小时您就知道我的处方有没有用。”
孙老师看出来了,这是一个骨子里透着自信的人。
老师们私下交流的时候,老唐说汪橙话少,现在看来一点都不少。他只是没找到合适的对象,合适的时机。
老唐还说汪橙冷淡,现在他脸上没有一丝凉薄,多了许多关切的神情。
孙老师开玩笑说:“对了,你这诊费怎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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