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寒面无表情地捡起所有的碎片,确定不会扎到傅歌的脚后才站起身,碎片没扔,被他用力攥进了手心。
如同缓慢跳动的心脏一样,被刺得鲜血淋漓。
小护士脸上红白交错,看一眼傅歌瘦弱的身体,又想到他的病情,脑袋里立刻有了不好的联想,支支吾吾地问:“抱歉,您刚才……您说的都是……真的?”
“假的。”傅歌不想给无关的人造成困扰,不熟练地挤出一个笑来:“别多想,就当我在开玩笑吧。”
可下一秒,戚寒突然开口:“他不是开玩笑。”
“啊——”小护士被身后疑似罪犯的声音吓到,惊叫着蹿到了傅歌面前,后者躲闪不及正不知如何是好,却看到小护士一个转身,张开手臂挡在了他身前。
“别……你别过来!”
如同羽翼未丰却勇敢到莽撞的小鸟,哆哆嗦嗦地扇动着翅膀,傅歌一时间还有些不知所措。
戚寒没有理会她,只说:“犯错的是我,不干人事儿的也是我,我不希望有人无端地猜忌指责我的爱人,像这样情绪过激的行为,以后不要再有。另外,在这间病房里发生的事就让它烂在这间病房里,如果有人走漏出去半句……”
他撩起眼皮,凛冽而直白的眼神在房内所有医护人员身上一一扫过,“哐啷”一声,沾着血的玻璃碎片被投进垃圾桶,“——我只能深表遗憾。”
言至于此,聪明人都该懂之后要怎么做了。
作为京城近几年凭空出现的商圈新贵,戚寒不到三十岁就成功坐上商会会长的位子,背后的计谋手段自然不必多说,没有哪个不识相的会上赶着招惹。
医生和专家纷纷撤走,只有那个小护士频频回头看向傅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等等。”傅歌在她出门前叫住她,拿起床头的病历本走过去,“这是你的吧。”
“啊,是我的是我的!”小姑娘脸上风云变幻,羞愧至极地垂着头,“对不起啊,刚才是我多嘴了。”
她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糖来塞给傅歌,“喏,我一晚上的口粮,全给你了,实在对不起啊。”
她说着往里看了一眼,踮起脚凑到傅歌耳边,小声又小声地问:“你要不要……我帮你报jing啊?我们把他抓起来!”最后的表情还挺凶巴巴。
傅歌从出事到现在第一次接收到来自陌生人的好意,一时间只感觉到意外,“你……不怕吗?”
刚才病房里那么多医师主任,几乎都是三十岁往上的alpha,全都事不关己高高挂,只有这个“没多少眼色”的omega小姑娘愿意帮他。
小护士扁了扁嘴,心有余悸地哆嗦了一下,“怕啊……我实习期刚结束呢,但是你——唔!”
嘴巴里猝不及防被塞了块糖,傅歌看她把眼睛瞪得圆乎乎,忍不住笑了,“傻丫头,去工作吧。”
*
最后一个走出病房的是戚寒,傅歌打开门看向他:“戚会长还有什么指教?”
不等人答话,他又说:“哦,也对,我倒了你的信息素,总要给我点厉害尝尝,说吧,这次您又想怎么惩罚我呢?先、生。”
他把最后两个字咬的尤其重,再也没有了失忆时的依恋与爱慕,每一个字音都裹挟着恨和自嘲。
戚寒无措地张着嘴巴,殷红的眼眸转了转,仿佛已经停止了思考,“九点了,我只是想给你点餐……”
“进来个人。”他朝门口叫道。
保镖立刻进来,“会长。”
“安排厨房做饭,椰子鸡、芝士小排、龙井虾仁一点茶叶都不要留,粥要杂米的,所有菜都别沾姜蒜,他不吃。”
说完出门就走了,面无表情地快步往前,走到拐角时终于撑不住扶住了墙壁,一弯腰把喝进去的营养剂全吐了出来。
抽取信息素的后遗症,无力和呕吐只是最轻微的。
陈行站在楼道里,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看他这样子就来气,“你他妈图啥呢哥们儿,费劲巴力抽一溜遭让人给倒了,心里美了?”
戚寒捂着嘴直起腰,吐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他指着自己脚下,“给我收拾了。”
“哎!我给你收拾?”陈行好像那大怨种,傻狍子似的看着他,“那你他妈干啥去啊?”
“我再去抽一管信息素。”
“去你的吧!”一打火机砸他脚底下,陈行气的七窍生烟,“活菩萨,你简直和我那倒霉催的前任一样傻der!”
戚寒喘匀了气,还能有力气逗他,“你从小到大学会的所有粗话全用在他身上了。”
“呵呵,”陈行做了个自以为特流氓的动作,“我还能拿更粗的问候问候你,你想试试吗?”
戚寒一巴掌捂他脸上,“少跟我这儿耍横。”
“稀的管你了,我去找我的303!”
*
抽取信息素并不会因为有经验加成就变得容易,只会一次比一次更痛苦,因为腺体中每天产生的信息素量都有限,剩的越少针头就要刺的越深,来回取针再刺入的次数就会越多。
抽到最后一毫升时戚寒的腺体已经变成了被吸干汤汁的小笼包面皮,薄薄的一层被医生捏在手里挤来挤去,直到吸走最后一滴残余。
退针时他再次因噩梦发狂了。
尖细的长针挤着血肉抽离的触感、头顶惨白刺眼的灯光、和医生身上酷似实验服的白大褂……
这些元素杂糅在一起,甚至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暗无天日的小楼里,被吊起来经受惨无人道的折磨。
他闷声哽起脖子,失控般冲开了束缚带,从床上翻下来栽倒在地,长针还没在腺体里,一睁眼就看到了门外的傅歌。
“哥……”拔针的手一顿。
“小歌……”他失声叫着,撑着身子往门口移动,一瞬间时间和空间在脑子里统统割裂,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被噩梦囚禁的小男孩儿,用尽全力奔向自己的光和救赎。
只不过这次那束光主动走向了他。
傅歌推门进来,半蹲在他面前,温热的手掌一点点揩过他额上的血和冷汗,声音温柔得像梦一般。
“阿寒,你痛苦吗?”
“嗯……我疼……”他抽噎着点头,手指颤抖着去够人的衣角,汗如雨下,“哥,你救我……”
可傅歌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冷而淡:“怎么救你呢,这些不都是你应得的吗。”
瞳孔骤然放大,戚寒触电一般收回手,他大睁着眼睛看向满是血和呕吐物的地面。
好像从天堂门口被踹进地狱的丧家之犬。
*
第二管信息素可想而知又被倒掉了。
傅歌准确地在一堆不知名的药剂里挑出了有信息素的那一瓶,把它倒进了水池里。
戚寒舔了舔后槽牙,虚弱到仿佛抬眼都要先提一口气,“你恨我,也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傅歌的语气淡淡的,“我用了很多年才把你的信息素从我身体里抽干净,不想再沾上一星半点。”
“我知道,”戚寒说:“可是你里面一直在发炎,没有这个会很疼。”
“疼?”傅歌走回床边坐下,“我不怕疼的,越疼就越爽,戚会长最了解我这幅yin荡的身体了不是么。”
心尖钝痛,戚寒闭了闭眼,继续说:“不止疼,你的后遗症拖了太久,没有信息素会死的。”
“那就死吧。”
他出口没有任何犹豫,且态度鲜明,就算死也不想再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戚寒呆怔地望着窗边的绿植苦笑,静默良久,突然开口:“哥哥想把我对你做过的事也对我做一遍吗?”
傅歌有一瞬间的怔愣,“什么?”
Alpha扯开衬衫的扣子,把它脱下来扔到一边,露出劲瘦的腰和壁垒分明的肌肉块,上面还有三处绑着绷带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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