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队。”
穆时海爬起来,汗水顺着额头流到下巴,黝黑的眼看得人心颤:“中午去哪儿了?”
许迟川没说话,兜里掏出一个创可贴撕开贴在他手上然后转身走了,穆时海盯着他的背影把创可贴抠了下来,要扔时却迟疑了。
他想起医务室里那道挡在他面前鞠躬道歉的身影。
然后重新贴了回去。
同样魂不守舍的还有江荟羽。
女生的训练内容没有男生那么难,要求也没有那么高,军姿站满三个小时就可以原地休息,心里揣着事儿的女孩坐在地上满是焦躁,解散后连寝室都没回,拿着水杯和衣服匆匆跑回院子,天色半阴半暗,树枝茂密纠结缠绕,风一吹漫天飒飒,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树下,来回踱步。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
“没有,”她的少年嘴角永远挂着温润:“我也刚到。”
手指因为紧张而抠红:“有事和我说?”
许迟川点点头:“是。”
“你说吧,”她抬头,脸上红晕未褪:“我听着。”
“初一国旗下的讲话、初二英语演讲比赛、初三升学考试、到现在给校刊写稿——”
每说一句江荟羽笑容就加深一分。
“你是个很好的竞争对手,也是个不错的初中同学,”许迟川顿了顿,试图把话说得委婉:“但也只是个初中同学。”
“就像我尊重你的喜欢,但也只到尊重。”
笑容顿时僵了。
“荟羽,”他放缓了语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就像除了抱歉和谢谢,我也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我明白了,”她强撑着笑:“这是一个正式的拒绝。”
“是。”
“我记得中考前在走廊碰见你,和你说,二中那么大,就算在一个学校,能遇见的可能性也不会太大。”
“现在我改一下。”
“二中这么大,就不用经常遇见了吧。”
“抱歉。”
江荟羽以为自己会哭,特别是看着这双眼睛里温厚却坚定的歉意,心涩难忍。
她以为等来了黎明花开,结果却看到一只濒死的蝉。
“好,”她仰起头,抹掉眼角的泪:“我接受。”
“但是许迟川,”
“我选择按照你的方式去做,不表示我弃权了;”
风吹过,扬起高挑的马尾。
“只是因为你的要求。”
“未来还很长,”小公主骄傲地昂起下巴:“总有一次,你不会再说出这种话。”
“我保证,除非偶遇,不然不会再来打扰你。”
“如你所愿。”
许迟川俯下身,朝她离开的背影鞠躬:“谢谢。”
看着人走远了,转头对着树出声道:“出来吧。”
穆时海幽幽站起身从树后走了出来:“你怎么知道?”
许迟川叹了口气:“你要是没跟来,我才要考虑一下,是不是要和你分手。”
“闭嘴,”一只手粗暴捂上他的嘴:“不许说这两个字!”
夜色里穆时海像只受伤凶猛的小兽,凌厉的眉骨少了凶狠多了写脆弱,许迟川推开他的手,假装板着脸:“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一秒都没迟疑,穆时海立刻脱口而出对不起。
不错,有进步,比之前干脆多了:“哪儿错了?”
“不该说那些话,”他急急道:“但我不是真的就那么想。”
“还有呢?”
“冷战,早上一个人走了把你丢下。”
“还有呢?”
穆时海茫然:“还有什么?”
“你在医务室门口冲她发火,还摔杯子洒了一地的水。”
“是她先动手的,”像只被人踩到尾巴的狼,穆时海梗着脖子一脸固执:“我没错!”
……他就知道。
“那你刚刚为什么没冲过来?”
一下熄火了。
最开始看见两个人说话,火气蹭地一下时是想冲上去的,但脑子里又闪过医务室里那道挡在他面前鞠躬道歉的身影。
然后就忍着等人走来才出来。
许迟川摊开手,手心躺着一颗牛奶味的巧克力,拆开包装塞进嘴里,牵着他躲在树根阴影下看不见的地方,然后凑了上去——
浓滑的巧克力味一路从舌尖滑向喉咙,此刻树叶无声,拥抱交缠,分享久违的亲近与快乐。
这是一个充满巧克力味的吻。
结束时穆时海难得红脸,许迟川从他怀里钻出来,摸了摸他的头。
“这是奖励。”
“奖励你控制住脾气没有冲出来。”
“之前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是他一直没有和江荟羽说清楚,也没明白一味的纵容和谅解不是真正的爱,爱是陪伴彼此一起成长:“你可以生气吃醋,但不要对外人发火。”
一句外人彻底取悦了穆时海。
“哥哥。”
“好不好。”
灯亮了,驱散一地的暗。
一个吻落在他额头:“好。”
他不要再看见许迟川为他弯腰道歉。
第107章 一起带回家吧
灰沉的低云垂落树梢,天空拉出一道长长的褶皱,屋外雨声滴滴答答,许迟川掀开被子扫了眼对床,长长叹了口气。
已经下了好几天了。
下雨就不用训练,罗裕偷摸藏起来的PSP和扑克牌突然成了香饽饽,像饿狼堆里垂涎欲滴的肥肉,巅峰时九人间一度挤了二十个人,刘茂源专门排了个表安排人蹲在楼道放哨,等检查完内务晚上熄灯后三三两两撮堆儿打着手电斗地主,不眠不休。
许迟川看得咂舌,挡不住邱铭和朱栋的热情邀请,他也玩了两把——挨了四个钢镚儿,穆时海上完厕所回来正好看见他捂着脑门龇牙,眉头一拧:“怎么了?”
“输牌了,两把3456都没7。”
邱铭还在没心没肺地傻笑,穆时海眼睛一眯坐到他对面,敲了敲床板:“洗牌。”
“等等,”罗裕丢了PSP,挤开朱栋大咧咧翘起二郎腿:“我也来。”
第一把罗裕抽到了地主,望着手里的大王两个二嘴角噙笑,但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穆时海起手一张小王占了先时他攥着大王犹豫没出,然后就眼睁睁看着他一把一把丢:“顺子,九到A;”
“…过。”
“JQ的飞机,带七和八。”
“……过。”罗裕死死盯着最后三张牌:“继续。”
“对二。”
“还有一张,”穆时海抖了抖手上的牌:“要吗?”
要什么要!要不起!
邱铭:……我还一张都没出呢!
最后一张红桃七缓缓入眼,穆时海撸起袖子,拧了拧手腕:“头伸过来。”
罗裕视死如归把头伸过去,邱铭也探头:“轻点啊穆哥。”
“嘶!!”像只被纠掉胡子的猫,邱铭捂着额头蹦起来,穆时海安稳如坐:“失手了。”
罗裕摸了摸自己,不痛啊。
“你们谁下,”穆时海低头洗牌,喊住想溜的朱栋:“来一把。”
罗裕恍然大悟,似笑非笑睨了许迟川一眼。
在把所有人脑袋都崩了一遍之后,穆时海就被禁止上桌了,角落里许迟川笑眯眯凑过来咬耳朵:“哥,你怎么次次都能赢。”
穆时海摸摸他额头,大言不惭:“因为我厉害。”
他初中时秦三堰开过个小赌场,每次放假逃课或者和穆兴勇吵架了都往里面跑,麻将和扑克就是唯一陪伴对象,斗地主锄大D炸金花早就玩得透透,老千什么的,也偷学了一点。
这样没日没夜好几天,终于都玩不动了,整整齐齐躺在床上挺尸,也不下楼吃饭,褥子都被红烧牛肉面腌入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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