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部痉挛的感觉太难受了,然而更难受的是身体的另一个部位,他紧紧地抓住胸前的衣服,忍不住哭出了声。
说好再也不要为秦文远流一滴眼泪,可是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为什么要哭,你为什么要哭!”
陶蘅狠狠地甩了自己两巴掌,一拳砸向面前的镜子。
嘭!
一声巨响。
镜子像蛛网般碎裂开来,上面沾满了陶蘅的血,哗啦一声掉进了下面的洗手池。
陶蘅垂下手,鲜血和眼泪一起滴在脚边,他却感觉不到疼。
心疼狠了,身体的其他地方就没有感觉了。
他在浴室里待了很久,久到他几乎忘了时间的存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自己,所有传进耳朵的声音都是假的。
大脑里某根神经毫无预兆地开始跳动,每跳一下都是疼的,恨不得拿把刀把这根神经挑了。
陶蘅睁开眼睛,他看着洗手池的玻璃碎片,把手伸了进去。
他握住一块尖锐的碎玻璃,缓缓地举起来,他抬起头,看着破碎镜子中扭曲的自己,将玻璃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
秦文远把手机扔给季牧桥,“再给他打。”
季牧桥被两名保镖按在自家沙发上,他低着头,声音沙哑道:“我不打。”
秦文远没有任何表情道:“打,如果你不想让你的诊所开不下去,现在就打,让他回来救你。”
“秦文远,”季牧桥突然抬起头,看着他笑了,只是那笑让人看得心里极度不舒服,“你真可悲。”
秦文远皱了皱眉,没说话。
季牧桥极尽讽刺道:“你病了你知不知道?你竟然有脸带陶蘅来看病,你才是他妈有病的那一个!”
“说什么呢!”
保镖低吼,用力把他肩膀往下一压,季牧桥弯着腰闷咳了几声,又吃吃笑起来,“秦文远你真他妈可怜。”
秦文远抬了抬手,保镖放开季牧桥,季牧桥坐直后看着秦文远,仿佛是真心询问:“你承认你病了吗,秦文远?”
秦文远说:“我不承认。”
季牧桥脸上依旧带着嘲讽的笑容,“你连自己病了都不知道,还说不可悲?”
秦文远没说话。
季牧桥说:“你失去了陶卓,就把陶蘅当成陶卓,你把对陶卓做过的事情对陶蘅又做一遍,你以为这样就能体现你有多爱陶卓?”
秦文远在听见“陶卓”两个字的时候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眼睛里几乎瞬间就拉满了红血死,但他没有阻止季牧桥说下去。
季牧桥是心理医生,他擅于观察人的情绪,他看到在他说到陶卓时秦文远的情绪变化,也看到他身侧颤抖的双手,但他还是要说,他几乎是带着报复的快、感说道:
“别傻了秦文远,陶卓已经死了,就算你做得再多,他也看不到了,你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你还接受不了陶卓已经离开你的事实罢了。”
第42章 跑吧
陶蘅在酒店的卫生间里醒过来。
醒来的时候,他全身冰冷,身上到处都很疼,尤其是他的手。
他手里还握着那块碎玻璃,玻璃戳破了他的掌心,血滴下来。手背上的伤已经结了血痂,但只要他一动,鲜血又从伤口中冒出来滴在地上。
陶蘅爬起来用水胡乱冲了冲,打电话让酒店工作人员上来收拾。工作人员进来后,看到卫生间里一片狼藉,皱眉道:“怎么会这样呢?”
陶蘅道:“你算一下损失多少,我会赔的。”
见他说话爽快,工作人员便没再说什么,和保洁一起将卫生间收拾好,又从楼下拿了点处理伤口的东西给他便离开了。
陶蘅坐在床边将伤口处理好,此时已经快半夜了,他却没有丝毫睡意,他不断地回想起秦文远的在电话里说的话和季牧桥的那句“对不起”,心脏仿佛被重重壁垒包围,无法呼吸。
他知道秦文远一定是威胁了季牧桥,否则季牧桥不会对他说那三个字,他当然不相信是季牧桥出卖了他,尽管他和季牧桥接触不多,但他知道季牧桥不是这样的人,也没有理由这样做。
秦文远用季牧桥来威胁他,就是拿准了他一定不会不管季牧桥。
有时候他真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刨了秦文远家的祖坟,他就像遭到了什么诅咒,这辈子是来还他的。如果以前他还只是怨恨秦文远,那么现在除了怨恨,还有说不出的厌恶。如果秦文远现在在他眼前,他一定会想砸镜子一样狠狠把拳头砸到他脸上。
陶蘅看了看时间,午夜了,这个时候秦文远不可能还在季牧桥家,于是他把手机开机,给季牧桥把电话打了过去。
季牧桥很快接了,他知道是陶蘅打来的,开口便道:“秦文远已经知道你在哪了,你自己当心点,实在不行你就……报警吧。”
报警到底有没有用,两人都心知肚明。陶蘅道:“秦文远对你做了什么?”
季牧桥说:“没什么,你不用操心我,我一个小小的心理医生,他能对我做什么。”无非就是像几年前一样,关了他的诊所,让他在这个城市里待不下去。
陶蘅怎么可能不操心他,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你别担心,我回去,我回去就好了,只要我回去他就不会为难你。”
“别!”季牧桥突然道,“千万别,你还是想办法跑吧,酒店有没有后门之类的,趁着天黑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别回来了。”
陶蘅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跑了你怎么办?”
季牧桥的声音听上去疲惫极了,“你别管我,我不是第一次被他针对了,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不行,”陶蘅还是摇头,尽管电话那头的季牧桥看不见,他还是用力地摇头,“我不能害你,我……”
“陶蘅,”季牧桥突然打断他,“你跑吧,跑远一点,等定下来了我就去找你,我们一起住。”
第43章 对不起
陶蘅愣了愣,“你说什么?”
季牧桥深吸了口气,说:“我说,我去找你,我们一起住,一起生活,好吗?”
陶蘅问他:“为什么?”
季牧桥说:“一定要原因吗?我把你当朋友,朋友之间互相扶持不是很正常吗?”
陶蘅深吸了口气,他现在心里很乱,还有担忧、恐惧、焦躁,但有些话还是要说:“季牧桥,你是不是也把我当成陶卓了?陶卓死了,你们一个个的得不到他,就想从我身上获得安慰,你们把我当什么呢?我是个人啊,为什么你们都要从我身上起寻找陶卓的影子,为什么你们都要把我当成他的影子?”
季牧桥的呼吸蓦地停止了,他慌忙解释道:“不,我没有这么想过,陶蘅,我……”
“季牧桥,你知道两个小时之前我在干什么吗?”陶蘅打断他,声音悲切,甚至绝望,“我想要自杀。”
可他最后还是放弃了。
当他把玻璃最尖锐的地方对准自己太阳穴的时候,那一瞬间,他真的想到了死,哪怕死在异乡的某间酒店房间的卫生间里,也好过被秦文远日复一日的折磨要来得痛快。
“可我不敢死,我怕疼,我下不了手。”
可他又怕死,简直懦弱到可悲。
季牧桥呼吸一窒,“陶蘅……”
陶蘅几乎是恳求着说道:“你们都放过我好不好?应付一个秦文远我已经够累了,我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应付你。”
“别让我恨你啊,季牧桥。”
电话里久久没有人说话,季牧桥几乎忘了该怎么呼吸,上次心这么疼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得知陶卓意外过世的时候,没想到时隔两年,他还能体会到那种心如刀绞的痛觉。
不知过了多久,季牧桥轻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啊陶蘅,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放在心上。”
陶蘅摇头,“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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