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很怕看见他们。
包厢里的隐蔽性还不错,柯弋戴着同色系的口罩和帽子,等到了房间里才放松警惕。
越文柏道,“你这次真的休息一个月?”
“嗯。”
越文柏给他倒了杯茶,道,“你还是少喝酒吧,免得好不容易休息,这个月都躺在医院里。”
柯弋没有将茶接过来,自顾自的倒了杯酒,已经将近一年多,宁韫没有出现在他的梦境里了。
刚开始他日日夜夜辗转反侧,害怕看见男人绝望的眼神,后来他发现,他更怕的是遗忘。
他只能庆幸,男人在星城大学时很讨别人喜欢,以至于被不少人偷拍的照片都挂在了论坛里,他后来一遍又一遍的翻看那些帖子,将宁韫的照片存了下来,许久之前侮辱性质的视频,他早就彻底删除了,就连删除时,他的手都是颤抖的,那些对男人作恶的片段和过往,让他无时无刻不在悔恨里煎熬。
柯弋喝完一杯酒,道,“我觉得我好像看见他了,又好像没看见。”
“什么时候?”
“在桐县拍宣传片,看见一个来医院里取药的人,背影很像他。”
桐县......
和不久前他所看见的帖子地址,是同一个地方。
越文柏道,“可能是你太想他了。”
柯弋将杯里的酒饮尽,神色落寞道,“也许吧。”
没想到柯弋后来会变成这副模样,越文柏犹记得对方以前不可一世的面孔,那时他们一起去酒吧里玩乐,身旁靠过来的美女总是络绎不绝,
他那时还问,柯弋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谁。
柯弋漫不经心的回答,他才不需要什么感情,只有傻子才会为这种不必要的事情难过。
此刻,柯弋喝多了酒,哽咽得将头埋在了桌子里。
越文柏道,“柯弋,算了吧,都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就算他还在,他也有了新的生活。”
“......”
“现在这样,何必呢?他喜欢你的时候你也没珍惜,人不在了再怀念,真的没什么意义了,而且我那时候也劝过你好几次,你都没有听,断了就断了吧。”
“......”
这些话,喝得醉醺醺的柯弋自然是听不进去了。
只是他嘴里不断唤着宁韫的名字。
这辈子,男人为他就煮过一次醒酒汤,他当时也不会预料到,这会成为唯一的一次。
最后是越文柏将他带回了家里,他在星城的落脚处,就是以往男人的那套老房子里,虽然工作繁忙,但只要得空了,他便会回来将屋子里收拾整理一番,每回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离上次来到桐县,过去了三天。
柯弋找了一处靠近那家医院的酒店住着,每天蹲点似的在那守着,想再次看见那名叫做江觅的男子,他看见挂号厅上面写着的名字,可他巡视了一周,都没有看见自己想见到的身影。
他失魂落魄,看见前面的男子拿着的单子,上面姓名似乎写着“江觅”。
他直接问,“你就是江觅?”
“是啊。”
“......”
眼前的男子穿着一件紧身v领衫,略微发福的体态将衣服撑得毫无缝隙,头发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稀疏。
“你找我有事?”男子问。
柯弋摇了摇头,道,“......抱歉,是我认错人了。”
也许那天,真的是他看错了,是他出现了幻觉。
他在医院附近已经守了将近半个月了,没想到寻到的结果竟是如此。
濒临崩溃的失落感将他吞噬,分明已经早就知道结果了,他又再期待些什么呢。
也许是害怕被人认出来,他将自己包裹得很严实。
他酿酿跄跄的往医院的门口走,艳阳高照的晃眼,头疼忽然发作,他摸了摸口袋,没有摸到药瓶在哪里。
药去哪里了,他明明记得自己随时携带。
他疼得几乎快要晕厥,耳旁传来清润的嗓音,问,“这是你的药吗?”
修白的手指映入眼帘,握着的正是他用来治疗头疼的药。
他连忙拿了过来,正想对那人说声谢谢。
可这句话,彻底被堵塞在喉咙里,让他骤然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他大脑完全死机,不知道是幻觉还是他已经死掉了,不然怎么能看见多年来魂牵梦绕的面孔,看见男人嘴角挂着的浅笑,如此真实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好疼,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不敢相信,如果这是一场梦境,那他想自己永远也不要醒过来。
男人将药还给他后,便打算离开。
就算在梦境里,他也清楚男人是不想见到他了,他追过去,无比庆幸自己将脸遮得严实,他用手机打了一段文字,而后递给男人看。
“谢谢你救了我,我喉咙发炎了不能说话,脸上也长满了疮,我能要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之后好当面感谢你。”
“举手之劳而已。”男人疏离又礼貌的拒绝了他。
“......”
他又连忙在便签里打了一段文字,“我不会打扰你的,我只是想谢谢你,毕竟好人有好报,我父母教我受人恩惠必须报答,不然我一直都会记挂着你的恩情,过不了心里这关。”
只是这句话,还没有来得及被男人看见。
不远处,停靠着一辆颜色低调的保时捷,是县城里极少出现的车型,驾驶座的门被推开后,走下来一个样貌英俊的男人,让旁边经过的路人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宁韫。”那人唤道。
柯弋身体猛得一震,他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发现居然是季成晏,对方居然是季成晏。
过往的一些细节出现在脑海里,这些年季成晏从未告知过他们将男人埋葬在了哪里,他打听过许多次,都一无所获,就连柯宏郎也不知道具体的地方。
所以……所以宁韫真的还活着……
刚刚他不是在做梦,宁韫是真实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也是真实的给他递了药,更是同他说了话。
季成晏朝宁韫走了过来,打着一把用来遮阳的黑伞。
季成晏道,“这么大的太阳,你怎么也不等我一起,医生交代过你不能劳累过度,万一在外面遇见什么事情怎么办?”
宁韫道,“……不会的,我自己可以来取药。”
见男人脸颊沁出的汗珠,季成晏拿出了一张纸巾,耐心的帮男人擦拭,又道,“你这样我会很担心。”
说着,两个人一同往医院的方向走去,交谈声也跟着渐行渐远,季成晏将伞倾斜在了宁韫的那一侧,细心呵护的像是生怕男人会受到伤害。
柯弋伫立在原地,手里紧握着刚输入文字的手机,全程,他都犹如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第86章 心如刀割
朝思暮想,渴望了这么多天的人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可他却无法上前,无法坦然的说上一句话。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身侧,是别人的悉心照顾。
柯弋将不久前遗落的药瓶拿了出来,而后倒出了几粒吞服,只是这次吃过药后,他的症状并无丝毫缓解。
不止是头疼,心口也传来刀刃绞割般的抽痛。
两人行至医院门口,季成晏才将遮阳伞收了起来。
宁韫道,“你不用事事都劳心,我没有这般娇弱。”
季成晏道,“今天将近三十度,医生说了你受不得暴晒,要是再出差池,那我怎么办?”
“……”
宁韫也不好再多言。
他也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活下来。
过往所发生的一切,只会让他胆颤绝望,那时他心知自己也许熬不下去了,便想着和季成晏撇清关系,不想再将对方牵扯其中,但他断然不会料想,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他的眼神里,有过一丝惊惧的恳求,只是当他的目光看向少年时,少年刻意的回避了。
再发生的,便是当着少年的面被别人亵玩。
宁韫总是想遗忘掉这些,每每回想起来,他都会心悸得无法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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