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没怎么睡好。多休息一下就好了。”唐荼出门前仍旧习惯性地挺直了脊背,不愿露出疲态。
阮幼青没继续劝他留在家里,万一真的生病了,扔他独自一个人在家并不解决问题。
过了七八天的养老生活,他的手已经恢复如初。唐荼抱着胳膊站在他身边,看他娴熟地操作手中工具,将一团没有形状的玻璃塑造成一条栩栩如生的朱红色金鱼,凸出的大肚子插上一根金属棒后,放入徐冷炉慢慢冷却。
“手疼么?”唐荼问。
“不疼。”
“完全不疼?”
“嗯,完全不疼。”阮幼青指指门口,“川井老师来了。”
川井与他们打招呼,站到了唐荼旁边一起看阮幼青独自忙碌,一团团玻璃溶胶像魔法一样,幻化成他想要的形状。
“看样子还赶得及。”川井对唐荼说,“还有好多天时间,对幼青的速度来说绰绰有余。”
他们各自忙碌后,傍晚又一起去定好的餐厅吃饭。小岛抱着睡醒的结菜,小女孩的烧已经退了,只有些还未褪尽色的痘痕零星分布在白皙的脸蛋上,像可爱的雀斑。阮幼青将冷却好的玻璃金鱼糖递过去:“诺,金鱼先生。”
结菜欣喜地接过,爱不释手,根本不让别人碰,连吃饭时也不肯放下片刻。
“这次是真的要走了。”唐荼颇有些无奈地享受第二次践行。
“多呆一阵子也无妨的呀。”川井举起清酒杯,作势要与唐荼共饮。
阮幼青伸手压住了他放到嘴边的杯子:“老师,他有点感冒,还是不要喝酒了。”
“啊,是这样吗?那我自己喝。”川井小酌一口,嘟着嘴巴感叹道,“幼青好贴心啊。”
“对了!”一边的小岛插话,“下周会有新助手过来,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才刚刚大学毕业,绝对不会欺负幼青的。唐先生放心吧。”
阮幼青哭笑不得地看着小岛,这话说的好像唐荼是他的监护人,而他还是个需要被保护起来的未成年。
“说什么呢,女孩子哪里舍得欺负我们幼青啊。”川井喝了酒就兴奋,一兴奋就口无遮拦,“你看炸鸡店的女孩。”川井悄悄指了指穿梭的女服务生:“还有那个,不都偷偷向你问过幼青的line吗。”
“是吗?”唐荼饶有兴致地听小岛添油加醋地讲八卦,时不时用眼角瞥他一下,“那他给了吗?”
小岛气呼呼地摇摇头:“我每次问他可不可以他都无情拒绝!二十几岁的年纪不谈恋爱像什么话!”
“急什么,而且幼青不是说有喜欢的人了。”川井一边倒酒一边提醒小岛:“秋天的时候说过一次,你忘记了。”
小岛一愣:“对哦……”她转头问道,“都没问过你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啊?好像幼青不喜欢可爱型的。”
“嗯,是成熟的人。而且,很有才能。”再说下去是不是会被猜到呢……他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有才能的人。
那人面色不渝,实在难揣摩他到底是介意,还是不介意。
“结菜酱身体完全好了吗?”唐荼适时地岔开话题,看样子还不想被人知道。
川井和小岛立刻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大吐苦水。
“医生简直强人所难!让小孩子不要抓痒简直太困难。”小岛夸张地形容:“她还会趁你不注意用背到处蹭来蹭去止痒,像地球脉动里的棕熊蹭树皮一样。我整夜整夜不能睡,生怕她在脸上留疤。”
阮幼青同情地点点头,想起自己小时候生水痘的事来。
水痘的传染性极强,当初他们一栋楼的孩子都被那一个孩子传染了,一周之后大家再见面都带着满脸涂抹着药膏的结痂。阮幼青比较幸运,痘子出的少,压根没往脸上冒,可膝盖和脚踝上留了两个不起眼得小疤:“睡觉的时候,外公还把我的手绑起来……”
“哪里会那么痒……”唐荼被他逗乐,但笑得没什么精神,东西也没吃几口,只托着下巴听她们聊着,没多久便起身去洗手间。
阮幼青一愣,明明很痒啊,尤其是刚开始结痂的时候,让人深刻理解什么才是百爪挠心。
唐荼这一去很久都没有回来,他不放心地找去了洗手间。
他推开门便看到那人撑在洗手池边,水龙头哗哗吐水,唐荼的脸湿漉漉的,气息有些急促。阮幼青走过去扶住他,炙热的呼吸下,唐荼精神有些涣散。他伸手摸了摸布满水珠地额头,果然很烫:“发烧……我带你去医院。”
“我没事。先陪川井老师吃完再去。”他对阮幼青摇摇头,“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出了洗手间唐荼轻轻拨开了他的手执意自己走,他缓步走到桌边入座,又勉强撑过半个钟头。
“那,我们有机会再见了。关于作品代理的事情,我让小岛给你发邮件。”他们一起走到门口,川井礼貌地抱了抱唐荼,“保重呐。唐先生。”
原本这里唐荼该接一句您也是,川井老师,下次见之类的话。可他只浅浅笑着,没做声。
目送着小岛的车子开远,唐荼终于撑不住身形一晃,阮幼青也适时扶住了他,将他拖进了旁边的出租车后座。这是刚刚趁着川井买单小岛去开车的空挡叫的,来得很及时。
到家后,阮幼青见他换好了衣服,立刻将人塞进被子里,下楼买了冰敷贴和体温计。38度6,有些微妙:“如果你明早还不退烧,我们就去医院。”
唐荼呆呆看了他一会儿,居然又从被窝里爬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烧糊涂了。
“不要动,睡觉。”阮幼青慌忙把被子替他重新盖好,“后天要回去,你这样可不行。“
“……先洗澡……”唐荼气若游丝,却不肯妥协,满脸的不让我洗不如杀了我一般视死如归。
他踉跄着摸到洗手间开始费力地脱睡衣。阮幼青看着他背后细腻的皮肤,这人脱下衣服也一样体面。他皮肤谈不上像女孩子一样白皙,但是光滑干净,几乎没有痣,也没有一丝伤痕,一看就是从小便仔细养着的富家少爷。
“欸?”阮幼青又凑近他的后背,伸手摸了摸。
“……别……”唐荼想躲,却差点滑倒。阮幼青抱住他站稳,他却有些抱歉地摸摸他的脸,“今天别……”
“唐荼,你背后,多了一颗痘痘。早上换衣服的时候还没有的……”他仔细检查了一下那颗半透明的痘痘,算了算时间,蓦地找到些头绪,“你小时候发过水痘吗?”
“没……”唐荼不明所以地扭头看他。
果然,阮幼青让他坐在塑料凳子上,快速洗干净,又吹干头发:“大概是被结菜传染了。快点睡吧,明天早上就知道了。”
“……哪有人这个年纪生水痘的。都是小孩子才……”唐荼刚沾到枕头,话都没说完便睡着了。
阮幼青见他睡沉了,掏出手机查了一下关于成人发水痘的注意事项。
出人意料地,他原以为成年人没那么严重,不想正相反,由于免疫系统成熟,病程反而更凶险,并发症的机率也相对小朋友高出几十倍……他还随手翻了翻那些成人水痘患者的照片,密密麻麻的红肿小水泡看得人头皮发麻。他迅速关闭网页认真思考需不需要把卫生间和衣橱的镜子处理掉……
唐荼睡得很熟,阮幼青坐到床沿轻声道:“唐荼,再测一下体温……”他拍拍对方的肩膀,又摸了摸额头,病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你不要咬我……”阮幼青轻轻捏开他的嘴巴,试图将体温计的金属探测头放到他的口中。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冷,唐荼的牙关扣得紧紧的,他又实在下不去手直接大力捏开,怕弄疼了对方,忙了半天体温计掉了几次,唐荼在睡梦中也皱起了眉头,难受地扭了扭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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