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挂的画作是精心挑选的四时风物景致,不同的作者,不同的表现手法,这样放着居然也不维和,围着屋子转一圈便是四季轮回。周围刻意不做繁复装饰应该是因为唐荼常常更换画作的缘故,他本人也是藏家。
其实阮幼青有些犯困,他睡惯冰冷的集装箱,昨晚乍换了环境有些不习惯,被热醒了几次。但生物钟还是让他一早便醒过来。好在客厅的艺术品够他研究好一会儿,等待的过程丝毫不觉无聊,等他听到隔壁起居室有响动的时候,发现一个多小时不知不觉流逝。
唐荼看起来也没睡好,面部有轻微浮肿,卧蚕鼓鼓的,眼白处的血丝零星布着没有消干净,不知是不是刚起床的缘故,抱着笔记本窝在沙发上看着屏幕,整个人呆呆怔怔。听到阮幼青开门的动静惊得瞪圆了眼睛,反应半天才说了句:“差点忘了,你也在。”
阮幼青问他饿不饿,想吃什么,唐荼摇摇头说不用,等一下有人来做早餐的。也许是宿醉导致的偏头疼,他紧接着按住了一侧的太阳穴。
“要不要再睡一下?”阮幼青看他脸色发白。
“不了,十一点约了诺亚在画廊碰头,他之前只在视频里看过现场。”唐荼双手揉着太阳穴:“你没事么?”
阮幼青没有喝酒的习惯,昨晚也只礼貌性的喝了一杯红酒而已,每次举杯只轻轻喝小半口,甚至微醺都算不上。
“我没喝多少。”
他踌躇了一下,还是抑制不住好奇,昨晚睡前他一直在回忆那只残翅的玫瑰凤蝶:“你腰后的那个刺青,是什么人设计的?”
唐荼的双眼没有离开屏幕,只是打字的手指停顿了几秒,并不正面回答:“怎么了?”
“很好看,尤其是,右边残缺的翅膀。”他如实说:“我觉得比我见过的刺青都漂亮。”
“那个啊……”唐荼苦笑:“那不是特别设计的。缺损的地方是被洗掉了。我曾经想洗掉这个纹身。”
“为什么?”阮幼青问。
“……就是……”唐荼反手往腰后摸过去,略略低头像回忆着什么:“……不喜欢了而已。”
不知为何,这个答案并不让阮幼青觉得遗憾,意外成就的杰作反倒更值得惊叹,莫名有种命中注定的凄美:“那为什么又后悔了?”
“没有,不是后悔……”唐荼声音低了些:“你没洗过纹身吧……”
阮幼青点点头,不明所以看着他,对方又开始咬嘴唇了,上唇正中的唇珠被下牙齿反复蹂躏,血色汹涌。罢了他默默说一句:“洗纹身太疼了。”
看到他瞪大的眼镜,唐荼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窘迫,这让阮幼青觉得新奇又失礼,想岔开话题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在手机的嗡嗡声打破了尴尬,唐荼盯着茶几上的屏幕说:“张文彬说是阑尾炎没错,今天下午安排了手术。”
阮幼青这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会留宿在这里。
雪白的门毫无征兆被推开,门口站了个上了年纪却依旧端庄干练的妇人,看到阮幼青坐在唐荼旁边似乎很是吃惊:“哎哟。这位是唐先生的朋友吗……”
阮幼青没带助听器,冲对方点头打招呼,下意识看了旁边安稳窝在沙发抱枕中间的唐荼一眼,那人告诉他说这是打扫做饭的阿姨。
阿姨在厨房忙了一会儿端来了两只白盘子,最上层撒了几颗腌渍的鲑鱼籽,温泉蛋颤颤悠悠搁在一层撒了黑胡椒的牛油果切片上,托底的是烤香的厚切奶油土司。唐荼拿起餐刀在煮蛋凸出的表面一滑,半流动的金黄色液体铺开。虽然阮幼青觉得半温的蛋完全不会烫口,可唐荼还是等了半天才下刀叉。
“阿姨,给他一杯热咖啡吧。”唐荼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他手中拿走了那杯冷牛奶。
“好的好的。”阿姨很快端了一杯咖啡过来:“从来没见过唐先生带朋友回家啊。”
这次她是站在二人桌边说的,阮幼青听得一清二楚。
这让他感到意外,唐荼看上去是个与谁都谈得来的人,细致又聪明,善于交流。难道不该是三不五时约上几个好友一起来家中小酌一番,讨论一下圈中轶事的人么?
“慢慢吃,我去换衣服。”唐荼率先结束早餐,回到卧室。阮幼青低头一看,他的土司边边被整齐切下,留在了盘子里没有吃。
二十分钟后唐荼再出现,就是一副要出门的端正形象了,人字纹中灰色西装内搭白色高领毛衣,靠近便是一股若有若无的洁净皂香。
阮幼青没衣服可换,只好穿回那身从里到外的黑。
唐荼直接去了画廊,阮幼青一个人上了顶楼的办公室,许涵艺手机开着免提,跟他挥挥手算打招呼,继续边喝热茶边处理手边的事,张文彬马上要做手术,本是让许涵艺替他张罗这几天病假里唐荼的行程,结果正事交代完又开始闲聊。
“大哥,你是切阑尾休病假了,我还在上班好吗!还要连你的那份一起安排!”许涵艺在电脑里改动自己的行程计划,这几天她还要充当一下唐荼的司机。
“我第一次做手术紧张啊……”张文彬有气无力地抱怨:“算了,你不愿意听我说就算了……我去跟别人说说昨天老大牵阮幼青手的事好了……”
“张文彬。”许涵艺叮得一声将瓷杯放回托盘里,郑重其事地说:“你等我10秒钟。”说完,她将免提关掉,拿着手机转身出了办公室。
谁牵谁的手?阮幼青听的一头雾水。
十分钟后,许涵艺一阵风一样从门外卷到阮幼青面前,笑得不怀好意:“帅哥啊……你怎么,还穿着这身西装啊……”
“昨天张文彬去挂急诊,我没办法回家。借住在唐荼家了,所以没衣服换。”阮幼青先把话说完了,倒是堵得女孩措手不及。
“啊?呃……那个……哦……”许涵艺悻悻回到自己的电脑前,沉默了几分钟又回过头,连人带椅子滑过来:“老大家什么样子啊?他从来不让别人去家里的。”
“像画廊一样。”阮幼青也说不出什么别的。唐荼家没什么神秘,只有一间客厅值得说道一下。
“看到他那些收藏了吗?”许涵艺的眼睛亮了亮。
“看到几副画。”阮幼青答道。
“谁的画!?”
“不太熟悉。”
“那你们接吻了吗?”
“没有……………………?”阮幼青疑惑地看着女孩一脸遗憾的表情。
“切……”看样子最后一个问题才是她想问的,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许涵艺撇撇嘴脚下一蹬坐着办公椅滑回了自己的电脑前。
阮幼青认真回忆了一下,忽然意识到昨天唐荼有一瞬间离他很近,近得两人的鼻尖几乎要贴上。
那时候,唐荼该不会是要吻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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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笑)
第18章 喜新厌旧
阮幼青觉得理应是自己多心。尤其是当许涵艺从抽屉里取出一份看上去老早就准备好的合同递给他时,更证实了他的结论。
他要跟唐荼签约,要做艺术家了。
而唐荼不止一次提过自己不跟艺术家谈恋爱,所以那个暧昧不明的靠近必然不会是一个吻的前奏,虽然如果那人真的吻上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他逐句看了一遍合同内容,独家代理,挑不出什么问题,便挥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OK。以后请多指教了,阮幼青老师!”许涵艺刻意打趣,拖长音叫他老师:“老师,以后你可以专心做作品了,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她想了想又补充:“当然,如果你跟老大有什么特别的约定,就当我不存在吧。”
“所以我做好的东西拿给你就可以了?”阮幼青问。
“对,通知我一声我可以上门去取。玻璃作品的话,我会带好保护措施的。”许涵艺看了看时间:“接下来两周是诺亚的画展,大家都会比较忙,可能要过一段时间再联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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