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荼气喘吁吁地看着他,右手从他的兜帽边缘垂落,眼睛湿漉漉得不说话,就只是用力地看着他,阮幼青伸手替他摘掉睫毛尾端被泪意黏住的雪花。
他让唐荼在原地等他,跑去便利店买了几只一次性暖手包,分别放进两人的口袋里,而后接过那只拉杆行李箱。电子屏提示着极端天气线路延误的信息,他当机立断下载了来日本半年多都没有试过的出租车APP:“我们叫车回去吧。”
等车的间隙,唐荼心不在焉盯着地面,那个急切地吻过后,他们甚至连对视都没有。阮幼青心想他大抵是不自在了,毕竟落泪这种事,任何男人都不希望被其他人看到吧。
可是为什么呢,是一路上太疲惫觉得委屈烦闷吗,还是因为太久没见喜极而泣?
他侧脸看看身边的人,唐荼若有所思,眉心别扭地拧出了纹路。
“冷么?”他试图摘下羽绒服可拆卸的兜帽,虽然唐荼很在意形象,可黑灯瞎火的,难看也总比着凉好。
“不要摘了。”唐荼终于开口说了他们久别重逢的第一句话,“你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在家等我,就算是心急,也该在小樽站等。雪这么大,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阮幼青一愣,没想到唐荼这样聪明的人居然问的出这么简单的问题。他看了一眼APP提示还有3分钟车子就来了,便长话短说:“我只是有些担心你,不知不觉就往那个方向过去了。”
唐荼眼睛里的湿气并未散去,灯光在其中飘忽不定,他认命似的叹了口气,舒展开表情:“阮幼青,你到底是太聪明还是太傻。”
阮幼青觉得自己虽然说不说多聪明,但大概也不算傻。一向宽和的唐荼怎么在这种气氛下忽然对他刻薄起来,似乎有些煞风景。
有车灯照亮他们,阮幼青转头眯着眼睛扫了一下车牌,正是他们叫到的那辆正在靠近。
“我们在一起吧。”唐荼忽然在他耳边这样说一句。
阮幼青刚好举起手想冲司机挥一挥。
司机打开了车门和后备箱,阮幼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唐荼行云流水将行李塞进后备箱,又独自开后门上车。
车里开着暖风,司机用不耐烦的微笑催促他,阮幼青急忙坐进副驾驶。一路上他透过后视镜看唐荼,猜想着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虽然雪天路滑司机开的很慢,但小樽统共不过巴掌大的小城,很快车子便停在楼下。他与司机道谢,下车抢在唐荼之前取下行李箱。唐荼跟着他上楼,他按下密码开锁,心中有些困惑:“你刚刚说的在一起是指什么?”
唐荼在门口轻轻磕着圆头马丁靴的鞋尖不想把残雪带进玄关,听到他这样说抬起头,表情颇有些无奈。
阮幼青将他拽进狭小的玄关,合上背后的门,取一双拖鞋给他:“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产生什么误会。”
“你过去难道没被表白过吗……”唐荼扯下围巾,弯腰换鞋。
阮幼青接过他被雪打湿的围巾展开抖了抖,挂在墙壁的衣钩上:“小时候收过情书。大学的时候好像也有人跟我表白,但我不太能领会她们的意思,女孩子成年之后好像就说不出口‘我喜欢你’这几个字,所以我也不确……”他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成年人的表白并不拘泥于喜欢这个字眼,“所以你刚刚是在……”
“我们在一起的意思就是,我喜欢你,要做你男朋友,跟你谈恋爱。”唐荼淡定脱下风衣的一瞬间,那股清净的皂香并未因长久旅途所消磨殆尽。
熟悉的气味萦绕开来,阮幼青点点头:“好啊。谈恋爱。”而后一把抓住他的风衣扔到地上,侧头吻他。谈恋爱对他来说是纸上谈兵,新鲜又令人期待,他并不确定一对恋人该做什么。但接吻他并不陌生,他现在能想到的事情就剩下这一桩。
唇舌相抵,安静的玄关里,愉悦感随着啧啧水声和交缠的呼吸声渐渐扩散。唐荼的手指穿进他的发,阮幼青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飘飘然起来,胸腔似乎变成一个无底洞,与其说再多的兴奋也装得下,不如说是欲壑难填。
对方吸吮的力道迫使他不断靠近,他们步步紧逼到门边,退无可退,于是就压在门板上轮番进攻退守,周而复始,不知疲倦。
谈恋爱就是他们可以无限次接吻,并且只能跟这个人接吻。
直接从艺博会现场赶来,唐荼的正装自然裹得里三层外三层。阮幼青嫌西装太厚抱起来没有人类的温度,便抬手脱掉,谁想到里面还有一件板板正正的马甲,经过一天的忙碌与舟车劳顿,这人的西装里面居然依旧保持着利落平整,多余的褶皱都瞧不见。他又灵巧地挑开马甲扣子,剥掉这一层多余的阻碍,而后又是一层洁白的衬衣。他松开唐荼的嘴唇,固执地要将衬衣下摆从整齐的裤腰中扯出来,却发现衬衣纹丝不动。
他们在昏暗里面面相觑一会儿,刚刚的旖旎被打断,阮幼青挑了挑眉毛,低头开始抽唐荼的腰带。
“你……做什么……”唐荼一抖,按住了他的手背。
“你的衬衣……”阮幼青问,“怎么回事?”好像也不是腰带系得紧的缘故。他半拉开腰带扣发现衬衣依然平整固定在原处。唐荼用力捏他手指,他便顺势松开。
“没什么特别,就是用卡子卡住了而已。”
“嗯?”阮幼青身边没什么人习惯穿正装,就算有也不会让他察觉到这些细节,“卡住?”他被勾起好奇心,伸手想看个究竟。
见他不依不饶,唐荼一副被他打败的样子:“给你看就是了。你别,别动手……”
“……抱歉……”阮幼青退后一步,这会儿脑子才冷静些,意识到刚刚的行为有些不妥。
他们在几分钟之前才开始“谈恋爱”,这样太逾矩。他老老实实退后一步打开了灯,看唐荼自己解开腰带扣,西装裤滑落到地上,那人向前迈一步,弯腰将裤子拾起来,衬衣仍被牢牢固定在身上。
阮幼青原本以为西装裤下面至少也会有一条发热裤之类的,可是并没有,黑色的小腿袜之上,细腻的皮肤就这样暴露出来,兴许因为太冷,他的腿苍白到没有血色,微微发青。
阮幼青盯着大腿处勒紧的,类似于袜圈的黑色绑带,一前一后连着两根竖直吊带,夹拽着衬衣的下摆。
唐荼身材偏瘦,可并不是干瘪到可怜那样,最丰腴的部位被勒住,有少许皮肉从边缘鼓起几不可查的弧度,这让阮幼青想起了中学时期动画中流行过的所谓绝对领域,只不过那通常是用来描述日本女高中生大腿袜勒痕到裙边的部分。
亲眼所见比屏幕中的描绘更加具有冲击感,何况这样的束缚感比什么软绵绵的丝袜更具穿透力。
见他愣着不说话,唐荼被他看得不自在,低下头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懒得总是整理衣服,用这个怎么动衬衣都不会跑。”
他们在倏忽安静的空气中对视良久。
“这个,叫什么?”阮幼青先开了口。
“衬衫固定绑带。”唐荼垂眼折好裤子,似乎没有意识到“绑缚”对视觉的冲击:“有点冷……”
阮幼青本能想称赞一句很性感,可意识到这句话饱含挑逗意味,又硬生生咽回去:“我去开暖气,你先进去浴室冲个热水,等出来房间就暖了。”
他注意到唐荼点头的同时喉结诡异地滚动一下,脚步甚至都带上了些忙乱。
隔着门听到了花洒水声,阮幼青不知为何,原本逐渐平复的心跳速度又重新飙升回去,眼前都是那双白花花的腿和对比强烈的黑色固定吊带。他从没想过唐荼衣冠楚楚之下是这样的景色。
转身进了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他揉了揉鼓动的太阳穴,不知是不是吹了太久冷风,所以脑子有些发热。
他垂眼盯着杯子,水面微微晃动,很明显,他的手在发抖。
似乎并不是着凉,这种感觉不陌生,偶尔晨起的时候身体也会这样蠢蠢欲动,只不过这次来得格外猛烈,还是从头顶蔓延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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