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陷入沉默,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
分别后的一周,阮幼青思虑再三,在唐荼又一次的询问下答应了去做助手的提议,毕竟那一样是他的渴望。
傍晚时候,阮幼青打开了被叩响的门,门内的人哭笑不得,门外的人一脸悲愤。
今天是周六,这是他们本周第三次见面了。
周一上午送来了一堆超软毛巾陶瓷柄牙刷之类的精致日用品,昨天又来送了一台笔记本。他不肯收,张文彬便抢了他的手机硬是当场拨号给唐荼:“你自己跟我老大说!”
“泡影系列刚刚又有人收走了一只,转账还没到,就当这台电脑是用你自己的钱买的吧,盒子里应该有发票,你可以看看。”唐荼说得很淡定,仿佛他一定会接受这种安排。
不过事实上阮幼青也确实觉得出远门需要一台轻便的笔记本的,毕竟日本那边键盘什么的也都用不惯吧……
他抽出小票看了一眼,不到一万块,勉强可以承受。
“帅哥。这个月我见你的次数,比见我女朋友都多。”小青年撸了撸头发有些暴躁,“我真是不明白你们艺术家谈恋爱为什么这么多弯弯绕绕。”
阮幼青纠正说:“没有谈恋爱。”
“行行行没有。”张文彬气呼呼看着阮幼青,将几个体积硕大却没多少分量的包装袋赛到他怀里,“我老大说,北海道的冬天很冷,这些你都带过去。”
看张文彬不忿的样子阮幼青有些无奈,他和唐荼的确没有谈恋爱。
他当着对方面把包装袋拆开,大到外套小到袜子,应有尽有。
“除了那两件白色的羽绒服,其他基本都是羊绒的。我老大喜欢羊绒,说是又保暖又轻便透气。”张文彬靠着门框不知跟谁在发微信,“你赶紧试试看尺码,不合适的还来得及回去换。不过都是休闲款应该差不多吧,老大说你不喜欢穿正装,所以都是方便干活的衣服,室内穿不会太热,外套也都很保暖……”
自从教过他开车之后,张文彬私下里便鲜少叫他老师,要么是帅哥,小哥哥,要么直呼大名。此刻他催促着阮幼青,随便拎了一件卫衣和工装裤硬让他换:“这个裤子加绒的赶紧试试!”说完便退出门外,“穿好了叫我。”
内里的羊绒非常柔软,只不过入夏后天干气燥,才刚穿上身体就有些发热。阮幼青打开门站在张文彬面前。
“啧啧,真好看,我老大眼光是没得说。”张文彬说这话看的是他的脸,却不是衣服,“估计都差不多,问题不大,那我就先回去了!”他冲阮幼青挤挤眼,迫不及待离开偏僻的工业区,奔向美好的周末之夜,留阮幼青一个人穿着一身冬装站在原处。
他将衣服换下来,一件一件拆开,分类折好准备打包进张文彬之前送来的行李箱里。
淡粉,米白,杏黄,海军蓝的连帽卫衣,高领与圆领的薄款发热衣,浅灰,驼色的大口袋工装裤,羊毛袜子,纯白色长款羽绒服,防水雪靴与羽绒靴。甚至还有皮毛一体的马甲背心和露指手套以防他工作的时候不方便。
“装不下啊……”阮幼青笑着摇摇头。他是去日本,又不是去什么偏僻的部落,那边明明什么都买得到。可他依旧努力将每一件唐荼替他挑选的东西塞进大箱子,甚至不惜取出了项羽留给他的那套灯工用具和几本日语练习册。
最近两个月里他格外忙碌,几乎没进过厂房。他回去慈清看了看外公,先斩后奏地告诉他自己要去海外给玻璃大师做助手游学。外公倒是没什么异议,只关心他语言食宿这样的小事,还要塞钱给他。
“穷家富路。你平时节俭惯了,但是出门在外还是要有备无患。”老头掏出自己地银行卡递给他,“我一个人也没什么要花钱地地方,这是你妈妈这几年陆续打过来的钱我都没动过,你自己去银行换汇吧,我也不大懂。”
阮幼青没有直接拒绝,只是趁老头去厨房做饭的时候,将卡又塞回到了他挂在门口那条裤子的口袋里。
从慈清回来,他将网上推荐的快速掌握日语日常对话的教材统统买了回来,像当初在大学里考四级一样早上六点便起床在窗前啃词汇书,学姐,项羽偶尔给他发几条消息,问问近况。
走前一个周,外公打电话给他也没提银行卡的事,大抵是习惯这个骨子里固执的外孙,知道多说无益,仅是叮嘱他:“走前还是跟你妈妈说一句吧。”
“嗯,过两天说。”他刻意没有提前知会杨柳,不然免不了又要见面,杨柳一定会忍不住为他买这买那。一方面他不想妈妈替他破费,另一方面,他什么都不缺,他的合作伙伴兼朋友唐荼替他打点好了一切,大到行头装备,小到机票护照夹。
可杨柳还是想见他一面,说是这一走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至少母子俩一起吃个饭也好。阮幼青听着她小题大做的语气自然拒绝不了。她预约了初晴负一层的餐厅,阮幼青时隔两个月又来到熟悉的地方。
席间杨柳几次红了眼圈,担心阮幼青出门在外照顾不好自己。上甜品的时候,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对方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阮幼青没有接。
“妈,我不是一直出门在外么。”阮幼青试着哄她宽心,“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你看,最近我卖掉了好几个作品。”他掏出手机递给妈妈:“你知道这棵樱花树多少钱吗?定价六万,没多久就被藏家收走了。而且我去日本做助手是有薪水的,足够生活。”
他不太擅长说服别人,更何况一个面对别离多愁善感的母亲,于是他想到了解决办法:“妈,吃完饭有时间吗,我想买一条羊绒围巾,你帮我挑一挑吧。”
果然,对方立即点头答应:“好好好,我们去旁边的商场找找看。”
买单的时候阮幼青太阳穴毫无征兆一跳,他下意识转头看向餐厅的玻璃门,可只有偶然路过的陌生人在门外打电话。
“幼青?怎么了?”杨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没有。”错觉吧。走前到底是没能见上一面。
“老大……”张文彬意味深长地问:“那女的挺漂亮的……”
唐荼皱皱眉头:“想什么呢,那是他妈妈。”
“?我没想什么啊……我就是觉得眼熟,好像见过。”张文彬一脸无辜,“阮幼青长得挺像妈妈的,高鼻梁大眼睛小脸盘。”
唐荼没理他,转身出电梯,快步走向车子。
“我们干嘛不过去打招呼。”张文彬有些不解,可他的问题似乎让唐荼更心烦了。
“……我不想打扰他们。”
“那你下周真的不去机场送他么……”
唐荼冷冰冰瞪了后视镜一眼不再理会聒噪的司机,叹口气闭目养神。
张文彬老老实实闭上嘴巴,可心里却犯嘀咕。他怎么也搞不懂大表哥跟这个年轻的玻璃艺术家到底是个什么关系。阮幼青虽说是有才华有潜力,可他们认识交往的艺术家中不乏这样的年轻人,说两人是普通的合作关系吧,明眼人都看得出唐荼对他格外上心,鸡毛蒜皮都要亲自处理,耐心到无微不至,还把人带回家过夜。
可说是恋爱关系吧,两个人又总有意无意躲着对方似的,搞得自己在中间忙前忙后替他们传话。
就在刚刚,许涵艺趁下班前替唐荼去楼下餐厅安排下周的饭局,回到办公室时随口提了一句在餐厅看到了阮幼青。唐荼当时没说什么,可去停车场的路上居然特意停了一下负一层,说是不放心,要亲自再去确认一下菜单。结果刚巧遇上阮幼青他们在前台结完账。
唐荼为了避免照面,先前说好的确认菜单也没有执行,只隔着玻璃门向内看了几秒钟转身便走。
多此一举,但看破不说破是下属的职业守则。
“老大,到了。”他耐心等唐荼发了一会儿呆才开口。
“你后天去送他的时候早点到,他如果问我为什么不去......”
“就说你当天有推不开的饭局。”说了一百八十遍了……张文彬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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