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往后越清冷,小巷外,视线可及的光亮正在一点一点消失,整个城市似乎都在准备陷入沉睡,这种无边无际的静籁让林九昕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还带了些空旷的回音。
“……对,跟他一块呢,就我俩没别人……能出什么事啊?”巷子深处有垃圾箱,林九昕去扔他和谢霖吃过的餐盒:“回家!有他在我能不回吗?不会太早,你们赶紧睡吧……”
后边的话被风吹散,听不清,等回来时电话已经收了。
吃麻辣烫吃热了,不过也就一会儿,寒意很快卷土重来,林九昕拉上敞着的校服拉链,让谢霖跟他走,说外边冷,找个地方好好聊。
“去哪儿?”谢霖跟着他走向小破车。
“修理厂。”
“小拽车的产房?”那个可以DIY,好像是陈希他家亲戚开的厂子?
林九昕一笑:“BINGO。”
产房钥匙在陈希手上,本来想着考完试把小破车改装了,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愣是拖到深更半夜才在他家窗跟底下要钥匙……
到了地方,谢霖才知道陈希的家与其说是家,不如说他家开的按摩馆。
林九昕告诉他,陈希很少跟父母住,更多时候是睡在店内的员工宿舍。
见两人一起来,陈希起初有点懵,后来想到学校分开时俩人也是一个拉着一个走的,倒也没觉得什么了。
气温比想象中低,一出来就嗖得陈希一个寒颤,见谢霖缩着脖子,下巴直往校服领子里塞,他递着钥匙问:“霖哥冷啊?”
谢霖点头。
真的失策,难得马路没车没人一望无垠,想着让林九昕也当把车扶伺候伺候自己,谁知这一路简直不能太酷爽,差点没在车座上坐化了。
手不想拿,一直揣口袋,谢霖叼上领口的拉锁头,胳膊肘撞了一下旁边的林九昕。
林九昕接过钥匙,陈希让他俩等一下,风一样地又跑回店。
等再出来,手上多了条格子围巾。
围巾看着那么地暖和,英伦风格,深卡其色,款式很讨喜,谢霖从围巾,手,一直看到陈希的脸,目光一撞,陈希开始结巴:“霖,霖哥,要,要冷的话,系我这手套……害,手什么套啊!围巾!多少挡点风……”
“我洁癖。”谢霖说。
陈希张着嘴愣在当场。
林九昕原本倚着墙,低头盯自己脚尖,这会儿他抬头,跟着那边两人一同陷入没有尴尬只有巨尴尬的安静中。
最终,他离开墙,来到陈希跟前,拿过围巾绕到这人脖上:“别净想着哥们,你不也冷么,他爱要不要,惯得他。”
陈希笑笑,点头。
“进去吧,”林九昕摇了摇钥匙:“谢了。”
对方无所谓地一摆手。
看了一眼陈希,谢霖跟上林九昕。
“你有洁癖?”
车上换了位置,看着面前一起一伏的肩背,林九昕问。
“啊,有点。”这人回答。
“……有洁癖还那样跟别人抽烟??”
“你不是别人,”前面传来谢霖的声音;“关系不一样。”
“你跟你弟就这样?”
一道闸皮摩擦车轮的尖利声响彻夜空,刹得车尾都翘上去,林九昕冷不防,差点撞到谢霖后背上。
第51章 我们的乌托邦
这话是何种语气,什么腔调,态度怎样……在谢霖回头那一刻林九昕全然感受不到了,落入脑海的只有两个字,干了。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内容还辣么赤鸡,林九昕十分有下车就跑的冲动,他干干地对他哥扯了个笑。
谢霖没想到会在这样一种语境下听到林九昕变相承认他俩的关系,虽然这个人会在一些时候被情绪左右偶尔喊他‘哥’,但像这种直白又正式地表达出来,还是头一次听到……
“我跟我弟怎么了?”谢霖冷笑:“抽个烟犯罪啊?”
“……霖哥,”不单单嘴贱,双商简直创新低,林九昕对自己好无语:“不是,你就当我没说。”
咣啷,谢霖把车往旁边一扔,林九昕忙蹦下来,在小破车倒地时踉跄着。
“你有洁癖是吗?”谢霖问。
林九昕额头挂着斗大汗珠,站稳。
“没。”他说。
“我给你机会说实话。”
“真没有,”林九昕都不知该怎么说了:“霖哥我……”
“把心搁肚里去,不会再跟你抽一根。”谢霖看也没看他,弯腰拾车,车把一沉,一只手压上来,谢霖抬眼去看这只手的主人。
“没说不想跟你抽。”林九昕跟他解释。
“你他妈跟我玩失忆?”谢霖都要笑了:“那会儿谁说不卫生,还过来抢?”
“我又想抽了,特别想。”林九昕着重这个“特别”。
“我不想。”谢霖再次捞车,这回不是手,是脚,大脚片子就这么踩在车把上。
“操你的……”刚直起身,什么向他校服口袋袭过来,一眨眼,谢霖的烟就被掏了,林九昕咬上一根,啪地打着火。
长长的烟身没稳当几秒就开始上下晃,等手指掐出来时烟屁股已经凄惨地成了扁片,林九昕放到谢霖眼前。
谢霖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林九昕,没动。
林九昕跨前一步,一只手扶上谢霖后脑,揉着他头发,把烟放到这个人嘴边,轻声地,带着一丝恳求地叫他哥……
眸光从眼角透出,看着林九昕那张乖顺又讨好的脸,谢霖张开嘴,咬上,白气顷刻弥漫,层层叠叠地包裹住两个人……
抽了两口,林九昕从谢霖嘴拿下来,塞进自己嘴,抿着湿透的烟屁股继续,他手没离开,仍旧在谢霖浓密的头发中无意识地揉搓着,玩似地跟发丝纠缠,在指根上环绕,再次送入谢霖嘴中时这人一怔,上手掐出来一看,烟嘴又给咬圆了……
“操……”谢霖发笑,揶揄他:“林卲楠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珍禽异兽来?”
招人烦时恨不得上去抽他两嘴巴,耍起贱时又他妈想狠狠咬上他两口。
“他倒是生不出来。”烟就剩短短一截,林九昕拿回去自己抽。
“嗯?”谢霖饶有兴味:“字面意思?”
对方垂下眼,没说话。
无所谓地一耸肩,谢霖把车从地上弄起来:“那边东西全吗?买点?”
“行。”林九昕点头。
24小时便利店转过路口就有一家,林九昕没让谢霖买酒水,说存货丰厚,当时谢霖应了一声,没怎么在意,而当他本人亲眼目睹这些时,才想起林九昕说的这个‘厚’来……
那是整整一面墙的酒。
在看到眼前震撼的背景墙之前,谢霖想象不出某种烂大街的知名啤酒品牌,以整箱为颗粒,类似乐高积木有水平有角度地码到需要仰视的高度还真他妈……帅。
对,帅,不止这面啤酒打造出的高墙,整个厂房都牛逼到让人肝颤的地步——
一间如同LOFT式的废旧厂房,叹为观止的挑高和面积,一眼能扫荡一整层。
配合分隔出来的区域,每一块涂鸦都有它各自的主题:工作台色调冷冽,金属感浓重,加上本来堆放的一些车间机械和手持工具,一种末世机械风的味道;休闲区轮胎坐椅,铁管打造的狭长玻璃桌,一团被揉捏一起的棉花套子,墙面灰白凌乱的笔触将它绘成一个风格强劲的小窝;酒吧区,那可就拽得没边没际了,一面啤酒墙,半面二锅头墙,三分之一红酒墙,三又三分之一的威士忌墙……
靠啊。
即便谢霖知道自己又摆出了跟那天早晨看桥下半兽人涂鸦一样的傻X脸,他也无法抑制滔滔不绝,泊泊上涌的崇拜之情。
这哪是DIY厂房啊,这他妈就是乌托邦。
梦开始的地方。
“这么爱呢?”林九昕选了片大小合适的薯片,比了比,正好填进谢霖张着的大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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