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本来就降不下来,还滚着一触即发,一个火星就能点燃的怒意,十三觉得他都要成一盘干煸人肉了,扇子一顿猛扇;“这他妈修空调的师傅来了,我保准出人命,我们俩得死一个。”
话没多搞笑,姚宇却笑了。
好像没什么能惹烦他,多热,多躁,对方什么个鸟样他照样能笑得出来,还很温和。
林九昕看了姚宇一眼,有些理亏地勾了勾嘴角:“真不用,我爸八成会追着给我打电话,就南站,我去一趟。”
“哦,”姚宇点点头:“几点的车?”
“早到了。”
早字有重音,一股浓重的嘲弄腔调。
看来电话没少打,磨蹭到这时候,姚宇从钥匙环拆下一个递给林九昕:“别打车了,堵,骑自行车去。”
“嗯,知道。”林九昕晃了下手中钥匙。
前脚刚踏出门,一个巨大的东西又把他顶回来,小明抱着两叠纸箱,足够淹没他头那么高,把林九昕堵个正着。
这人嘴里念叨着:“我靠,这天他妈下火啊!这个热……嚯!”感受到屋内一点不亚于外边,甚至还因为不足够通风叠加一层闷热,小明哥瞪大眼睛,从箱子边锋往里看:“三伏天蒸桑拿?够刺激啊……哎?叔,干嘛去啊?”
注意力没被扑面的热气分去多少,小明看见要出门的林九昕。
“车站接个人。”
“别啊!”小明吃力地把东西卸下去,拽着林九昕不让走:“咱哪还有空浪啊?明天一早就拍了,通宿画都不一定完活……”
“不是我想接,”一想到林邵楠施压不成,顶着他妈吴倩的大名逼他去接那个二货,林九旭就一阵光火:“我妈.逼的。”
“……”
重音咬得有点一言难尽,小明“呃”了一下:“行吧,那叔捎我一程,我先把颜料喷罐什么的往过搬,他们都到了。”
林九昕看着小明没说话。
“这都不行?!”小明叫唤上了。
林九昕回头,跟姚宇换摩托侉子的钥匙。
看着他们把东西一样一样塞进侉斗,小明乖宝宝似的坐进去,林九昕戴上头盔,姚宇大胆地提出一个问题——
接的人怎么坐?
行李呢?
林九昕一声冷笑:“挂他妈车把上。”
**
林邵楠给林九昕发过来的照片没多少参考价值,这一点林九昕还是有数的,一看就是初中没毕业的黄毛小子,关键还他妈是证件照。
怎么不发满月照呢。
把手机揣回去,林九昕憋着火,视线在D口漫无目标地晃悠着,没多久,一个身影扯住了他的目光。
还行,这个人够扎眼。
林九昕定睛看去。
就在他十一点钟的方向,有个人半坐在花坛边沿,腿挺长,居然能踩到半米开外的垃圾桶撑着,他双手揣兜,烟斜斜地叼着,下巴抬得天高,正用一种眸睨众生的神态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乍一看很吊,仔细看像个活刺猬,满身的刺,大写的不爽。
林九昕内心发出冷笑。
谢霖仰着头,盯着便道对面一大块脏兮兮的暗色污渍,腿抖得快而狠。
从B口到D口,过关一样,翻过一个个安检,穿行在乱哄哄,一堆一堆排队等车的人群中,耐心败得一点不剩,终于,在看到D这个字母时,他的情绪抵达暴走的临界值。
没再给那个二百五打电话,多一个动作他都能原地自爆,从D口出去,到对边超市买了盒烟,他好久没抽过了,谢英病了多久他就戒了多久,这会儿得来一口缓缓。
就在这根快抽完时,目光与林九昕的撞到一起。
这一眼,直接锁定。
对这个人的辨识不仅仅放在颜值上,如果在平时内心一派平静祥和的情况下,跟这小子走对面说不定谢霖真会多瞅他两眼,而此时此刻,绝对不止如此。
谢霖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人眼中透露出的不耐,冷漠,还有莫名其妙的厌恶,像冬天捞起一把积雪按瓷实了往过扔,杀伤力巨大。
就是电话中那鸟人。
一个互撞的眼神,彼此了然。
林九昕朝谢霖走过去。
“你是……”压根没记住他叫什么,林九昕顿了一下接着说:“林邵楠的儿子?”
哪壶不开提哪壶。
干得漂亮。
谢霖弯起嘴角,用一个无害的微笑表述他的话:
“并不是,我是他爸。”
林九昕只是很短暂地皱了一下眉,然后寡淡地“嗯”了一声。
嗯完,走向马路对面。
无论谁是谁的爸,这一句传递出的讯息已经足够,谢霖低头在垃圾桶上灭烟,隐约觉得脚步声不老对劲,好像又转回来了……
一抬头,林九昕站在他跟前,正冲他笑着。
如果比谁笑得暖心,大概没谁干得过眼前这个男孩,弯弯的嘴型,一对露在外边的虎牙尖。
“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一下,”林九昕竖起一根手指对着谢霖晃了晃,仍然笑:“再让我听到你这么说林邵楠,我就把你揍到你爸都不认识。”
作者有话说:
我们林弟弟必然不好惹。
第4章 林家公子和他的鸡仔跟班
用最暖的笑说着最狠的话,这张脸很快在谢霖脑中对号入座,他头一个想到的是‘那边家’的儿子。
关于林邵楠传说中的独子,除了姓氏和性别,谢霖一概不知,全名,多大,长相,上初中还是高中,学霸or校霸,学渣or凡人,完全空白。
不过这会儿,大概摸着底了。
不出意外,这混球就是林家公子。
“你是他儿子?”认定归认定,谢霖要个官方说法,包往后肩一扔,他低头去拽行李拉杆。
前边的人答他:“不是。”
“???”谢霖抬头。
“不再是。”
“……什么时候的事?”谢霖顺嘴往下接。
“接你之前,刚跟他断。”
“……”
不爽的何止他一个人,一直以来谢霖都没能好好地琢磨‘那边’是怎样一种态度,事发突然,别说这些不相干的人,就连他自己都还懵着,直到高铁到站,真正踏上这片土地,他才越来越深地感受‘这边’满满的不舒坦。
怎么能舒坦?
恐怕这世上比他更不爽的就是这小子了。
病的是个毫无瓜葛的大妈,来的是一面没见过的外人,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倒霉催的。
还有什么好说。
……
一根手指勾着肩后的背包,谢霖嘴撇了一下,跟着这个拽儿子穿行马路。
走了一段,来到一条辅路上,在一个摩托侉子旁停下,侉斗中一位干干瘦瘦,跟小鸡仔一样的男同学正用好奇又探寻的目光打量他。
嗯??
谢霖扭头看林九昕。
林九昕跟他对视若干秒,突然,谢霖瞪大眼睛,猛地转回头去看侉子车。
操。
还没进家门,就满满一股寄人篱下,风雨飘摇的悲凉味道,谢霖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用侉子接人就算了,关键是没地方坐,不仅如此,这辆机车能完好地开到车站不散架就够RSPECT,不说摩托车机身,就旁边那小小的侉斗一堆没过斗顶,乱七八糟的琐碎杂物,还特么有一位安静如鸡的男同学??
当交警都瞎么?
…
没必要。
真没必要。
打死他要坐牢,坐牢考不了高考,治不了病……
谢霖心中默念,给自己五秒时间冷静,然后深吸一口气问林九昕:“我怎么坐?”
林九昕正眼都没瞧他,手套拍了一下男同学的后背:“明,坐过来,斗给他。”
同学眼睛刷地一亮,欣喜地要往后座爬,谢霖此时冷下嗓子:“我坐不了。”
林九昕一愣,这才将视线放到谢霖脸上,跟他那无限散发着‘再废话就揍人’气势的声音一样,这张脸臭得能在地上拖出二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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