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极度安静,袁容看的很慢很仔细,期间一言不发,当那张全家福从册子滑出来时,他的身体僵住,眼睫抖动。
郑学用手臂圈紧袁容,默默陪着。
直到将资料合上,袁容都没有说话,他只是站起身平静往楼上走。郑学跟上,试图说些什么,到房门口见袁容背对他停住。
”我想一个人呆会。“
郑学点点头,尊重他,“好,我在外面。”
门合上,郑学挨着门坐下来,他深知袁容此刻经受着多大的冲击和痛苦,也明白这事,得自己想透。但袁容的平静,还是让他的心被剜了个窟窿般。
时间流逝,一门之隔两个男人沉默坐着,窗外天光变化,直到暮色渐沉,有几点晶莹从天空落下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郑学轻轻推开门,房内满室黑暗窗帘紧闭,只能看到地上一团模糊的影,郑学搭上门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在身边坐下,没有说话。
袁容的手很冷,他心揪的握着暖了一会,被袁容回握住。
“我没事。”
郑学“嗯”了一声。
“就是,让他们失望了。”声音暗哑,一句话,刺的他眼眶泛红。
“袁容,他们很爱你。“郑学宽慰,“你活着,就是他们最大愿望。”
两人没再说话,在黑暗里抱着,房间再次静下来。
郑学低低道,”下雪了,出去看看吗。“
袁容点点头。
“我陪你。”
郑学握住他的手揣进兜里,并肩在院子里走着。雪下的很大,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这院子不小,小径两边种着枫叶树,景观别致。
袁容走到树下,一阵风过,坠在枝头的雪不堪重负,扑簌簌全落在他身上。
郑学走过去帮他将头发上的雪拂开,不动声色又兜起一团雪塞进他领口,恶作剧般笑着跳开,袁容被冻得缩了缩,扑拉开雪,看着他也笑了,就势从地上团了颗雪球冲郑学砸过去。
郑学被砸了一脖子,不服地回击。
袁容脸上的笑渐渐明亮。一来一往,两人身手都敏捷,打起雪仗也毫不含糊,只是双方谁也讨不着便宜,被打得兜头盖脸一身,衣服也湿了。
原本静寂的院子,随着两人的奔逐,添了人气。
过了十二点,远处传来烟火腾空的声音。
新的一年来了。
郑学取过围巾圈住袁容,两个人滚倒在树下,停下来望着彼此,呼出的热气弥散在空气,头顶红通通的叶子像一树焰火。
郑学看着他,平和而坚定:“袁容,新年快乐。明年、后年、以后,咱都一起过,只要你在我在,就是家,咱俩就完整。“
袁容凝视着,突地搂住郑学,脸埋在他怀里,久久没动。好一会,传来一声破哑的,“谢谢。”
领口传来一阵湿意,他身体压抑地抖动,被郑学死死抱住,心也被打湿了。
“有我在,永远都在。”
雪地里两人仿佛静止,落雪慢慢覆住了他们。
回去的时候,郑学搂着袁容躺下,袁容像累了,很快睡过去,郑学把他抱在怀里,默默守着,看他睡得不安稳,始终蹙着眉,那点疤痕若隐若现。郑学抚过袁容哭过的眼尾,眼里是汹涌浓烈的心疼。
“我要拿你怎么办?你这家伙怎么总爱闷着,但净往人心窝上戳。”
郑学低头吻他,吻得极致温柔,只恨自己不能早点走到他身边
想这么把一辈子的温柔都给他.
让他的爱人不再孤单,无助。
他不怕前路多险,他不在乎会用多长时间,他有足够耐心,用一生的爱去填满袁容。
第一百零六章
很快到了除夕,这段日子各方相安无事,天鹰也不例外,弟兄们忙活一年,这天是要一起过的。
袁容忙着分拨手里的盘子给兄弟,抽不开身。年在哪过,他向来不讲究,但今年,他不再是一个人。人一有牵挂就不一样了,事事都会惦记着,一分钟、一秒钟也是值得珍惜的。
前几天,郑学却紧急要回A市,只得分开。走之前两人连面也难见,最终只在街上趁乱隔着人流和车玻璃,不清不楚看了几眼,就错开了。
除夕这天,郑学手里的事基本空下来。这么些年,倒第一次有机会回去吃年夜饭。
郑行来局里接人,半年多没见,弟兄俩也不生疏。
“哥。”
郑行依旧斯文笔挺,“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几天。”郑学瞄了眼郑行崭新的车:“装备升级了?”
郑行笑,踩油门上路。
“去那边还挺适应?结实不少。”
“嗯,海市挺好。”
“怎么当初非给你调那地方,还那么突然?”
“组织安排。”关于去海市,家里人一直都以为是局里的意思,多余的话郑学没说。
“那地方牛鬼蛇神,不省心吧?”
“还成。我这种小警员,也管不上什么。哥,你对海市挺熟?”
郑行摇摇头,转了话题:“他呢?”
“我俩,没联系。”郑学答得坦然。
郑行不再说话,车子拐到一幢中式风格的小排屋前。
两人进门就被几个小的缠住,长辈们已经上座,几年了,年三十难得一家人凑这么齐围坐一起。怕临时有任务,郑学不敢喝多,只陪着吃饭,听长辈们聊往事,说起郑学当年考警校的先斩后奏。
家里从爷爷到父亲,都吃警察这碗饭。郑母不愿儿子太过冒险,强烈反对再沾这行。但郑学从小身上就透着那么一股劲,当年虽然应了母亲出国深造,结果读一半偷跑回国考了警校。
郑母看着一纸录取单,终于点了头。
“儿子养大了,管不住。”
郑学听到这只是笑,甚至在想,如果当初没执意选这条路,他和袁容是不是也就不会有后来。一顿饭吃得七七八八,小辈们都溜院子里放炮,长辈撤了桌,凑了牌局陪着老人尽兴,奶奶打麻将也不忘揣着郑行,从小就独宠这个大孙子。
郑学无奈看了一眼上楼进房间,电话响了。
听着袁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不觉一笑,问得满是温柔,“忙完了?”
“嗯。”
“今天怎么过的。”
“陪兄弟们吃顿团圆饭。”
“道上还兴这个?”
“嗯。”
“不枯燥啊?”
“有点。”
“怎么?”
“你不在。”
郑学的心漏跳了一拍,又有点失落,第一个年不能陪在他身边。
“我想你了。”袁容又跟了一句。
“我也是。”郑学喃喃。
“袁容。”
“嗯。”
“我想见你,现在就想。”
对面没回应,传来阵噼里啪啦的嘈杂声。
同一刻,市政的烟火接二连三跃上高空。
“袁容,袁容?”
对面嘟嘟两声,电话挂了。郑学着急再拨,窗外炮竹震天,他什么也听不清。远处的跨河大桥被衬得熠熠生辉,郑学走到窗边,去看迸发的烟花,却募地顿住,对面的树下站着个人,也这么直望着他。
四目相对,郑学震惊得说不出话,心口热流涌过,还不待反应,手机重新响起来。
“好。”对面简简单单一个字。
“什么?”
“现在见。”
郑学一口气狂奔出去,拉着人躲进暗处,看着他眼神灼热。袁容穿了件黑灰色的大衣,配了条格子围巾,显得愈加沉稳挺拔。
郑学将人好好看了一遍才确认,袁容是真的在自己面前。
“你——”
“新年快乐。”
郑学失笑,拢了拢他的衣襟。
“冷不冷?”
袁容摇头。
“你这么过来,不危险啊?”
“我有分寸。”
郑学沉默,脸垂下去靠着他,用唇碰了碰脸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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