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容没回他,肚子里的小东西似乎感受到当下的环境动的有些厉害。他轻按了下,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身后那辆车被甩开了截距离,郑学挪到副驾驶
“休息会,换我开.”
”没事。”
漆黑的路面仿佛无限延伸,四周都是山野土路,月亮远远的悬在起伏的山峦后,只余车前灯照亮前方的路,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显得车厢更近。
“路是我选的。你是警察,应该努力点逮捕我。”
郑学微怔,没想到袁容在这个时候接着刚才的话,他将脸别向窗外,“如果真到那一步,我会的。”
过了会,像是不甘,蹦出一句。
“袁容,你究竟在意什么?”
在意什么。
他没想过。曾也试着抓住些什么,如今孑然一身,也不用再去找这个答案。
袁容专心开车:“指路。”
郑学往窗外看了一眼,已经进入市区,尾随的车辆没影了,“走高架,下来从小路穿进去。”
袁容一言不发调整路线,却感觉郑学仍旧看着他。
郑学的房子是局里分的,他在这里住了六年,俨然已经是第二个家。
将车开到楼下,郑学率先下车,等了一会不见人下来,他正打算开门,袁容从里面走出来却是往外去:“我回了。”
“和我上楼。”
“不用。”
郑学的脸沉下来“你是让我看着你现在出去被那辆莫名其妙的车撞死?”
“我有分寸。”
郑学杵着没动:“今晚你走一步试试。”
第六十六章
“进来。”
郑学领人进门,给他递拖鞋,率先进客厅:“洗澡吗?”
那个卫生间是他们纠缠的开始,袁容的脸僵了僵,“不用。”
"抱歉,有吃的吗?”袁容跟了句。
会叫饿了,郑学抬眼看他,眼里有几分欣喜
“我去做。”
袁容拉住他:“不用。”
“你去坐会,很快就好。”
郑学说完去了厨房,袁容靠在沙发上微微抽气。
“抱歉
”他安抚了下肚中的孩子,“别怕。”无力感从身体蔓延,他闭上眼休息了会,打量房间。
郑学这与他那的狭小晦暗不同。窗明几净,客厅宽阔,家具不多却极有设计感,正对的柜子上摆着大大小小的奖杯。阳台上放着一辆单车,和一架跑步机。
厨房的切菜声,他站起身走过去。
推开门,温暖的光线从厨房里泄出来,郑学卷着衬衣袖子在搅蛋,案板上有切碎的葱末,认真的侧脸带着陌生的温度。
袁容的心口募地一软,难言的触动漫上心头。
“怎么了?”郑学抬头。
袁容顿了下,“要帮忙吗?”
“你想帮我?”郑学笑。
“需要做什么。”
“油烟大,你出去呆着。”
不一会,两碗鸡蛋面出锅,鲜嫩的菠菜配着金黄的鸡蛋丝盖在韧劲的面上,让人食欲大开。
郑学端出去,见袁容站在餐厅处的照片墙前。
“这我妈做的,她总说我一年到头回不了家,摆些照片增点人气。”郑学说着走过去指着正中一张合影,“这我妈,我爸。我像我爸。”
郑学的声音温温的,循循善诱似的。
“会击剑?”袁容问他。
左下角的照片里是十六岁的郑学,还带着稚嫩的朝气,眼神却格外有力。穿着击剑服站在训练馆中意气风发的样子。
“嗯,上学那会在校队。这几年没碰了。“
袁容点了下头,目光在郑学佩戴警徽的照片上多停了几秒,墙上的照片几乎可以看出郑学出身不俗,是与他截然相反的更好的人生。
而他的人生确实像木头,一截枯木。
扎在土里,不会抽芽,春夏秋冬,一层不变。
他知道今晚不该留下,却在捕捉到男人生硬语气下那丝失落时无法拒绝。有什么被忽略的东西在悄然失控。
“你呢?那会做什么运动?”
袁容看着郑学期待的眼神。
“格斗。”
“嗯?”
“地下格斗。”
地下格斗,是黑帮暴力的狂欢。
为了从青龙帮混上去,有三年他是在那个不足6平米的格斗台上度过的,小地下室,不见光。
只有最原始的攻击和嗜血的眼神。
他不记得多少次在台上下不来,像垃圾一样被抬下去自生自灭;也不记得吐过多少血流过多少汗,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他可以走出去,随帮里出街。
郑学的心脏像被拧了下,他想要多了解袁容一些。却总在不经意间剥开对方黑暗的过往,他太了解什么是地下格斗,想到小小年纪的袁容在那样的环境他就心惊肉跳。
”想听?“袁容难得主动。
“可以吗?”郑学问的小心。
袁容的声音缓缓传来。
”进青龙帮待过几年的都得在那台上滚几遍,我也不例外。”
“地下格斗不讲究规则,命如草芥。”
.......
“有个新来的,被我废了一只眼睛。”
“有个孩子,八岁被送到台上来,他求我,一边吐血一边求饶,我没停直到看他倒下
脾脏破裂..."
......
袁容的话一字字像跳在郑学的神经上,他仓促打断:“够了。”
"知道我手上沾过多少血吗?”
郑学不由地按住他手。
“我和他们一样,泥里滚出来的。”
”你是混蛋。”
袁容自嘲的笑了下:”嗯。“
郑学没再回,转身闷头吃那碗面。
袁容看了他一会也坐下,取筷子吃起来,鸡蛋很嫩菠菜爽口,面却已经成疙瘩。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寂。
过了会,郑学停下来,抬头看他:“你就是个火坑我也跳。"
袁容怔了怔,握筷子的手紧了下,刚想说什么,胃里却一阵翻腾,向卫生间冲去。
“你怎么了!”郑学紧张的站起身,追上去。
门却被锁上了,只能听见水流声。
袁容躬身撑在洗漱台前,将刚刚吃下的那点食物全吐了出来,胃袋吐空只剩反复的干呕,他吐得无声且费力,只能看见脊背一下一下的颤着。
伴着强烈的呕吐,腹部传来一阵绞痛。袁容深深垂着头,闭眼等待那阵颤动过去,冷汗顺着脸颊滑下,他的手不断安抚着肚子里的小家伙,接近二十个小时没休息,这么一折腾,已是强弩之末。
身后的敲门声传递了门外人的急切。袁容接水冲了下脸,看了眼镜子里湿漉漉的人面不改色走出去。
“我没事。”
郑学急红了眼:“要我拿镜子来给你照照?”
“抱歉。”
郑学看他一眼,上前一步扶住,“靠着我。”
袁容妥协,却在郑学带他向主卧走时停住,“去客卧。”
郑学不再坚持,将人带到房间躺下,他听见轻轻抽了口气,不放心的回握了下袁容的手,“哪不舒服?”
“...没事。”
袁容勉力撑着身子,疼的说不出话。急的郑学冒汗:“和我去医院。”他说着要把人托起,却让对方难耐的挺了挺身,脸又白了几分。
郑学不敢再动他,目光落在他略凸起的腹部,那地方颤动明显。
是孩子。
他叹口气,坐在床上让人靠在自己怀里。
既然不愿意给我机会,为什么又冒风险留着这孩子?袁容,你到底在想什么。
忍过一阵急痛,袁容发现自己正被搂着,他下意识向外侧了侧,掩住腹部:“去睡吧,我没事。”
“你哪学的这么嘴硬。”郑学松开他往外走,再回来时手里多了张毛巾。“头发脸上都是水,这么睡会着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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