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容勉力撑开眼,一个警员正看着他:“你怎么样?要帮你叫医生吗?”
避开他的触碰,袁容摇了下头。
那警员不放心看他一眼,终究没再深究抬脚走出去。
紧跟着一道男声从门外插进来:“里面怎么了?”
“郑队。”小警员一看来人应道:“我来看看,怕他不老实。”
郑学用余光瞟了眼,冲警员点了点头,待人出去后将门砰地关上了。
外面的嘈杂被隔绝,两人隔着铁栅栏一站一坐。郑学看着那道背影眼眸颤了颤,停顿几秒,坐到审讯桌前,打开记录册头也不抬:“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吗?”
“他在哪。”
郑学握住笔的手一僵,“我在问你话。”
“告诉我。”
“袁先生,请配合警方调查。”
“你们找到他了?”
郑学将手里的笔一摔,“我警告你,接受审讯。”
拘禁室陷入沉默。
郑学打开门走进去,蹲下身与他面面相觑:“你非这么对着来?”
袁容的面上一片冷然:“他在哪。”
郑学愣住,没有忽视对方像纸一样白的脸色,终于松口:“我不知道。”
毫无征兆的一拳将郑学掀翻在地,下一秒他的领子就被人揪住了,袁容眼眶泛红,“你设套坑我。”
“我说过我是警察。”郑学直盯着他。
袁容将人向上提了提,拳头毫无章法的落下却是用足了力气。
郑学没还手,任那些拳头砸在身上,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几分钟后袁容终于停下,他俯撑在郑学两侧,额间的虚汗滴滴落在郑学脸上,“放我走。”
“你配合调查,就能快点离开。”
袁容的身体晃动一下,手臂一软重重倒在郑学身上。像是力竭,他的头落在郑学肩窝,唇若有似无在郑学耳边蹭了下。
刚刚的打斗让郑学的伤重新渗血,他眉间的痛楚只一闪而过,便鬼使神差般伸手揽住了身上的人。
袁容的身体冷的像冰,郑学的手安抚般轻抚着他的脊背,气氛安静得诡异。
“利用你之前,我就知道这天会来。但你听好,原本走到这步,我就决定不再管你,任你杀人放火,坐牢枪毙。”郑学说得很轻更像自嘲,“但我改主意了,只要你还在这条道上,混一天我就盯你一天,到你走不下去为止。”
袁容低垂着眼帘喘息:“奉陪。”
郑学像没听见,自顾开口:“袁容,我放不了手了。”
袁容身体微不可查一僵,他撑身站起来走回床边,“不审就请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却是显而易见的决绝。袁容的情绪已收敛的严丝合缝,又变成无动于衷的漠然。
......
郑学从审讯室出来,办公大厅还灯火通明,走廊那头有几个不服管的在对呛混着警员们忙碌的脚步,郑学按了下跳动的太阳穴走进办公室,他的桌上赫然摆着此次爆炸失踪人员的名单,他拿起来,目光在“王晟言”那栏停了会,将纸反盖在了桌面上。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张元拿着药箱走进来,冷着脸放下东西,甚至没看他一眼就要离开。
跟这小子认识到现在,被甩脸色还是头一遭。
郑学苦笑着撑住桌面,扯开外套,崩裂的伤口鼓胀着疼,血几乎将布料与创面黏到了一起。
他吃痛地皱了下眉,笑着开口:“不帮帮我?”
张元搭上门把的手一顿,片刻又走了回去,从药箱取纱布按伤口。
郑学疼的手一抖,“你小子撒气呢?”说着单手点了根烟叼进嘴里镇痛。
“你这手不去医院,想废了吗?”
“没大碍。”
张元语塞,眼里神色挣扎,半晌开口:“————为什么。”
终于肯问了。自从示意他替自己隐瞒伤势,从现场回来一直没给自己好脸。
也对,这小子初出茅庐眼里容不得沙,自己昨天的行为,他没当场发作,到现在估计也是憋坏了。
郑学沉吟了下:“我欠他的。”
张元没吱声专心绑胶带,过了几分钟抬起头:“还上了?”
“算吧。”郑学吐出口烟,“信我吗?”
张元与他对视一眼,“销账吧,师哥。”
郑学轻笑:臭小子。
.....
待张元出去,郑学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了,他合着眼,脑子里纷杂烦乱,最多的却是在走廊上那一幕。
幸好,拉住他了。
郑学靠着椅子疲惫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响起一阵敲门声,张元重新探身进来:“头儿,来了个人说是姓袁的辩护律师,要见人。”
郑学稍微松懈的神经绷起来,这个节骨眼,青龙帮和明焰堂两帮覆灭自身难保,会是什么人来捞他?
那个失踪的王晟言?
他的手紧了紧,“带他去。”
郑学睡意全无踱出办公室,看到张元从审讯室出来,“带进去了?”
“嗯。”
“对方受什么人委托?”
张元摇头:“上面审的资格。”
郑学眉头紧皱站在审讯室门外,倚着墙不发一言。
约一个小时,门开了。
走出一个瘦高的男人,细眼睛薄嘴唇,金边眼镜恰好地架在鼻梁上,胳膊处还夹着一摞卷宗,一副斯文干练的样子。
郑学看着走出来的人顿时僵住,微张的嘴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大哥。”
“嗯。”
第四十六章
白炽灯在头顶频闪了几下,午夜的寂静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
兄弟两人面对面杵在审讯室门口,郑学像才缓过神,“你是他的辩护律师?”
郑行不置可否,单手插进长风衣口袋:“临时到手的案子,有点仓促。”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常年定居在别市,在律师圈子里首屈一指的大哥,除了偶尔出现在新闻媒体或报章杂志上,平时也只有逢年过节才难得碰面,如今在这里遇到,不禁觉得微妙。
郑家表兄弟——一个从了警,一个当了律师,好像当初各自挑了职业就为着等这刻。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落地就来了。”
郑学笑笑,将人带进办公室,“果然大哥还这么拼。”
“听说这几年你干的不错?”
“老样子,瞎混。”
“你现在有点姑父当年的劲头。”
郑行素来知道这个弟弟,选定了目标,就头也不回一路到底。
他下意识捏了下手里的卷宗:“我先走了。”
“这么急?”
“得理理案子。”郑行已经起身,一派公事公办,“况且这个时间段,你我还是少见面。”
郑学下意识开口:“你认识姓袁的?”
“受人委托。”
“哥,”郑学叫住他,“你知道他身份吧?”
郑行了然地看他一眼,“郑学,律师和警察不同,这是我的工作。”
郑学看着走出去的人若有所思。他当然清楚大哥的实力,能请动他的人不多,看来委托的那方是势必要将袁容保出去。
对方是谁却毫无头绪。
明天警局里收押的这批人就要统一移交看守所,他看了下桌上的案情报告,手按按眉心,心里一阵烦乱。
墙上的钟声适时响了三下,郑学终于抬腿走出去。
拘禁室条件简陋,除了铺着薄毯的铁床外连个简易的被子也没有,后半夜的低温激得人直发抖。
打开铁门,就见袁容背靠栅栏屈膝坐着,单薄的身体陷在阴影里,莫名透出一丝脆弱。
郑学的视线落在地板那盒原封未动的饭上,叹口气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郑学蹲下身打算把人挪回床上,抚上袁容的背却摸到一手湿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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