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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恶魔(5)

作者:priest 时间:2024-11-24 03:38:47 标签:异世大陆 异能 升级流

  他把吃水果罐头的长柄勺伸进去捅了捅,扒拉出一团黑黢黢的毛线。再仔细看,原来是个毛线娃娃的半成品,头已经绑好了,身体还没成型,看着有点瘆人。

  这干吗的?扎小人的?咒谁?

  正纳闷,乌鸦胸口忽然一阵悸动,左眼眶微微发烫,左眼视野一黑。

  昏暗的灯光下,他左眼的瞳孔慢慢变形成了六芒星形状,在虹膜上旋转起来,越来越快——

  他右眼所见仍是此时此地、空荡荡的小黑屋和诡异的脏线团,而左眼中,那黑乎乎的线团却一点一点褪去尘土,变回了原本的蓝色,露出一枚黑乎乎的小指纹。

  指纹上“长出”一只半透明的小手,随后是手臂、肢体、头颈……不到一秒钟,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站在了他面前。

  乌鸦左眼里,小孩正挣扎着挪向水管。

  她已经病得形销骨立,每一步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大概很想喝水,她盯着水管的眼神已经涣散,小手还是努力地往前伸着,突然不知绊在什么上,孩子失去平衡,摔倒了。

  乌鸦下意识地伸手,却只接到了一团空气,手从小孩身上穿了过去。

  他只能看着这条小生命挣扎着,最后一动不动了。

  那一瞬间,乌鸦的身体完整地将小孩的感觉复刻过来,他额角立刻浸出冷汗,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又白了几分。但他没动,分辨着那窒息缺氧的感觉,判断这孩子八成是死于先天性的心脏病。

  这时,他左眼里的画面定格,已经身在死亡国度里的孩子冲他伸出了手。

  乌鸦不需要任何指导,本能地接住。这一次他没有落空,隔着时空,他触碰到了熟悉的死亡。

  活人和死人交握的手上笼起一层阴影,乌鸦微微偏头,左耳畔响起沙哑的童音:“献给伟大的查尔斯先生的礼物还没做完。”

  乌鸦叹了口气。

  人死如灯灭,死者不能交流,这句话只是她遗留在世界上的回音,在乌鸦耳边反复荡着。

  “好吧,”乌鸦轻轻压下她的手,“举手之劳,我替你做完给它。”

  话音落下,那层笼罩在他手上的阴影化成一道漆黑的契约,一头扎进他手心。乌鸦猛地落回人间,左眼里一切幻象消失,瞳孔恢复原状,死者遗影杳然无踪。

  乌鸦捏了捏掌心,依稀觉得这只手攥过很多类似的契约,试着追忆了一下,依旧是毫无头绪。

 

 

第4章 美丽新世界(三)

  乌鸦的手不算巧,好在线团的前任作者也不是什么手工艺术家。

  狗尾续耗子,他揣摩着小女孩的创作意图,把乱线揉搓成了一团巫毒娃娃。

  于是晚上查尔斯先生来查房的时候,就收到了患者的礼物。

  查尔斯先生大为意外,毕竟以乌鸦的智力,做这么个东西大概得呕心沥血。它感动极了,举着神神道道的娃娃手舞足蹈,被咒掉了好几根灰毛。

  嬷嬷没有加入这温馨的主宠互动,只是在旁边“刷刷”地擦着地。

  摩擦声里,乌鸦手心里无形的契约书消散了,他完成了死者的遗愿,并且在那一刻,得到了死者身上的某样东西。

  乌鸦想起来了,他的左眼能沟通死亡。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惊奇,好像本该如此,他甚至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只左眼的名字。

  它入档的学名叫“盗墓贼”……不过入的什么档来着?

  算了,想不起来。

  “盗墓贼”实在不好听,不像学名,像罪名,但想起它的时候,乌鸦心里涌起了淡淡的怀念。

  因为这只眼,他好像还得过一个花名——曾经有人私下叫他“白恶魔”。

  诱骗浮士德的梅菲斯特垂涎活人的灵魂,以实现他们微不足道的世俗欲望为饵,索取高昂代价。

  “白恶魔”身在世俗世界,索取死人的东西——只要死者断气的地方还有生前的遗迹,哪怕是一枚指纹,他都能以此为桥,偷窥他们死亡实录和遗愿。

  为死者实现遗愿,他可以得到他们身上一样“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

  至于得到什么……

  不好说,挺随机的,而且不随任务难度改变而改变——运气好的时候,他可以得到一门有用的手艺,比如织毛衣;运气不佳时,对方也可能留给他一个“失眠”功能当遗产,他也只能骂骂咧咧地拒收。

  简单说,虽然都是“愿望”换报酬的买卖,但人家真恶魔是剥皮吸髓的资本家,他这个“白恶魔”是经常被无良甲方用破烂抵债的打工狗。

  不知道给他起这外号的人是怎么想的,反正他觉得恰如其分——“白”肯定是“白瞎”的“白”。

  警察查命案大概用得着他这技能,就是不知道刑法还在不在世。

  那么这一次,那个叫“雪球”的小朋友用什么来付账了呢?

  “等等,”乌鸦一顿,“‘雪球’?”

  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扭头去看嬷嬷,一看到人,脑子里就自动浮起对应的名字:伯爵。

  他就知道这笔“劳务费”是什么了。

  这是一种乌鸦没法“拒收”的馈赠——知识类的。

  因为知识是诅咒、是不治之症,一旦沾染上,就回不到“无知”的状态里了。

  雪球那孩子乳牙都没来得及换,在阳间略微落了个脚就离开了,知识也很有限,只比傻大个乌鸦强一点:她认得周围的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并慷慨地把她对世界的全部认知送给了他。

  “是笔好交易。”乌鸦想。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他开始转着圈在医院里“接活”。

  可惜没遇到他能干的。

  病死在“浆果医院”里的基本都是孩子,多数还没到能理解“生老病死”的年纪,奄奄一息时,一心想的都是求生、止痛、病快点好。废物白恶魔爱莫能助。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死者点了歌,大傻子没听说过,不会唱;一个想吃橘子罐头,乌鸦试图替他吃,甲方不认,任务又失败。

  好在乌鸦平生无所长,只是肯放弃,他的人生……浆果生就俩信条,一个“好吧”,一个“不行拉倒”。

  因此虽然屡战屡败,他也不放在心上,依旧是每天没心没肺地混吃等死。

  又在“医院”逗留了三四天,先生宣布乌鸦痊愈,可以出院了,然后它老人家亲自牵着乌鸦穿过医院门口的窄路,走向稍小一些的门。

  别看这医院比猪圈还简陋,门禁和锁却充满了高科技感。

  乌鸦迷惑地跟着先生站在门前,觉得自己好像一步从中世纪农奴小屋踏进了星际穿越片场。

  只见先生站定,门上就射出一道红光扫过它全身,然后“嘀嗒”一声,身份验证通过,红光变绿,小门自动弹开。

  乌鸦越过先生的头顶张望,失望地发现,门那头依然是水泥窄路和监狱似的高墙。

  看不到风景,乌鸦只好研究带路的先生。

  虽然四肢比人粗壮得多,但鼠头人也是直立行走的,直立行走会带来不幸。

  解放双手的代价是脊椎、尤其颈部承受巨大的压力,所以鼠头人的颈部会比同等体型的真老鼠脆弱得多。

  先生的近视眼镜有遮光功能,连地下城这样昏暗的灯光都要遮……不知道是先生自己的毛病还是鼠头人都这样。

  要是后者,它们很可能像真正的老鼠一样畏光、视力不佳,硕大的耳朵和凸出的鼻腔就是用来代替视觉的器官,那么……地下城的公共采光就完全没考虑鼠头人的生理需求了。

  乌鸦垂下睫毛,眼神闪了闪——

  如果是这样,别说地面主宰不是鼠头人,伟大先生们在地下的地位也不高。

  这时,不远处传来音乐声和脚步声,乌鸦一抬头,就看见拐角处迎面走来一个戴着大檐帽的鼠头人。

  不知道这是要组织春游还是怎么,“大檐帽”爪持口琴,一边走,一边吹着轻快的小调。七八个小胖墩跟在大檐帽身后,初生的小鸭子似的,亦步亦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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