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人类其实也是会受磁场影响的……只是形式不同而已。但那个节目时长有限,针对的都是低龄儿童,嘉宾老师只能泛泛而谈,没法说得太详细。
节目播出后,其中一名嘉宾把这孩子的问题发在网上,想看看各路网友怎么解答。有的人认真地从科学的角度解释,也有的人只是开玩笑抖机灵。
其中一个回答被点了很多赞。它并不是科学分析,算在抖机灵的范围里。
它是这样说的:全世界上,有一部分人天生没有腿,另一部分人有腿,有腿人能自由自在去往各处,而无腿人永远没有足部拇外翻问题,没有膝关节磨损问题,没有下肢静脉曲张问题,因为不能自由行走,所以也基本没有迷路的问题。
这人显然没有认真答题。有腿没腿的设想过于简单粗暴,而且偏离了原问题,所以有很多人进行反驳。
至于点赞的人,他们也并不是真的认同这段话,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后来这件事发酵起来,有人指出这段话过于轻佻,不尊重真正的有障者,也不尊重那个提问的孩子。
面对质疑,那位答主没有道歉,也没有据理力争。
他是怎么做的呢?
他给每个指责他的人留言,标注一个数字,每隔几天发布一个总数。比如他数到了1359,他就截图并配文:“惊爆新闻!某年某月某日,1359个人类集体失去双腿,虎鲸科学家认为或与磁场变化有关……”
这件事荒诞又无聊,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德拉甘带着贝洛和尤里,走进一间有四套沙发与茶几的房间。
他说这是“休息室”,其实不是。贝洛来过这里,从前这是职工生活区的会客室。
现在这里很脏乱,其中三套沙发落满尘土,只有一组盖上了新的塑料布,放了些德拉甘的个人物品,茶几也擦干净了,放着一部笔记本电脑和一台平板。
过来的路上,德拉甘给他们讲了动物集体迷路或死亡的话题,最后提到了儿童节目之后的网络纷争。
“你对这件事有印象吗?”坐下后,德拉甘问贝洛。
贝洛摇摇头。他根本不怎么上网。
尤里说:“我有印象!几年前的事了吧?那时还我还上学呢。”
德拉甘知道尤里是换生灵,所以看他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你知道那个被骂的网友是谁吗?”德拉甘问。
“是你?”尤里说。
德拉甘嗤笑:“不是我。是希锡。”
尤里拍了一下腿:“竟然是他!很像他会干的事……不过你怎么知道是他的?”
德拉甘说:“我在网上骂他来着。因为我母亲就不能走路,她经历易物仪式,付出的代价是膝关节严重损坏。看到那什么‘无腿人没烦恼’的说法,我当时真的有点生气……结果一来二去,我竟然通过这件事认识了希锡,我们私聊了一阵子,他得知我母亲腿不好,私下跟我道歉了,而且很诚恳。”
贝洛问:“你那么早就开始和他有联系了?”
德拉甘说:“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希锡,也没对他说出易物仪式这个词,只是说母亲因为一些原因膝盖不好。后来有一天,希锡问我想不想治好母亲,如果想,他可以帮我介绍一个专门搞膝关节置换术的外国团队,说是现在又有了什么新锐技术,比从前痛苦小,预后也更好,那个团队现在正在做一个公益项目,可以免费手术,但是名额有限,他可以帮我介绍进去。”
他停下来,深深叹口气,继续说:“你们猜,我当时是什么心情?是高兴吗,还是怀疑?都不是。我惊呆了。
“我……突然看到了一个从未想过的可能性。这么简单的事,膝关节严重损坏,那就做手术解决……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直线的思维,我以前竟然从来没往这边想过!我简直是活这么大一直在用叉子喝汤,就是不知道换个勺子,也不肯把汤盘端起来对着嘴。”
贝洛问:“你母亲的膝盖问题是易物仪式造成的,医学手段可以解决吗?”
德拉甘说:“可以。我带她去做手术了,她早就可以行走了。”
德拉甘和父母长期生活在米连湖畔,他和父亲偶尔回树篱村,母亲一直不回去。
这几年里,他母亲已经能自由走路了,她是故意不回故乡的。她没有把接受手术的事告诉家人之外的人。
树篱村的大家都知道她腿脚不便,所以从未质疑这一点。
德拉甘说:“当然我也知道,树篱村很多人都在易物仪式里付出了代价,不是每个人都能靠做手术治好。比如你,贝洛伯格,还有卡戎,你们就是没法治好的类型。但比如佩伦那样的,他失去了声带,其实他是可以通过手术和辅助器械恢复一些功能的。除了他还有几个人也是类似情况……可是你们一直无视治疗的可能性。易物仪式给你们什么命运,你们就接受那命运。”
听了这些,尤里默默觉得……说得很有道理啊?
他看了一眼贝洛,贝洛冷着脸,于是尤里没敢说出想法。
贝洛沉默片刻,说:“我跟你来,是想听你说说什么是调律池,不是想听你讲述和希锡的深刻友谊。”
德拉甘说:“我提到的东西和调律池确实有关。”
他拿起茶几上的平板电脑,点开一些文件,把平板交给贝洛。
他说:“现在也懒得保密了,可以给你看看。”
贝洛接过平板。
德拉甘继续说着:“所谓调律,是一种发生在精灵位面的自然现象。调律现象发生期间,精灵的生命形态和行为都会重大改变,精灵圈的分布也会有变化,可以说这是一种席卷整个位面的剧烈震荡。而调律池这个东西……其实说来也不复杂,就是我们分析了历史上关于调律的记录,结合从精灵一方取得的知识与实验数据,把蘑菇圈与烧亚麻的基础技术进行适当结合与升级,制作出一种复合型法阵,再配合现代化手段对它进行优化,利用电磁波相关的技术去扩大法阵范围,这样就可以人为制造出类似于调律的效果。由于这一切都是人工设置的,所以我们可以事先调试法阵字符,控制效果范围,也能控制精灵的行为。”
贝洛还在看平板上的资料,没接德拉甘的话。
尤里却很有发言欲望。他忍了一下,没有忍住,他说:“说到底,调律池最后能做什么用?”
德拉甘说:“可以让我们掌控主动权。”
尤里问:“掌握主动权是指什么?比如,可以让精灵再也不要来人类位面?”
“严谨一点说,完全杜绝是不可能的,”德拉甘说,“人类也不能完全杜绝自然灾害,但可以用各种手段减少伤害,甚至可以利用地质运动带来的能源。调律池的发展方向也是这样的,可以调整精灵圈的位置与数量,可以提前干预精灵的行为。”
尤里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点了点头。
德拉甘皱眉看着尤里,倒有点不自在了。这个灰发青年是换生灵,而且是贝洛的契约子嗣,他听到这些,为什么一点厌恶的反应都没有,反而还挺开心的样子?
德拉甘不知道的是,尤里以前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些事。他试图和树篱村的安娜探讨,但安娜不想多说,气氛还有点小尴尬。
尤里对精灵位面没有归属感,他当了这么久人类,将来也要在这个世界继续生活。所以他会想:树篱村一直很被动,有精灵抢小孩了,他们就赶去阻止;有换生灵发疯了,他们就去处理;他们不主动出击,也不未雨绸缪,他们一定要等到出了问题再去帮忙。
如果可以做到的话,为什么不试着改变这种局面呢?
如果可以摸索出一种新的秩序,难道不好吗?
虽然尤里心中转着不少想法,但德拉甘并不太想和他沟通。德拉甘说的话都是说给贝洛的。
偏偏贝洛只是低头看字,一直不吭声。
德拉甘继续说:“就像我母亲的膝关节手术一样——如果能多想一想,多前进一点,我们就不用按照老办法生活,就不用重复祖辈父辈的痛苦了。我们积累了这么多知识,也有一些机构愿意投入财力来支持我们,那么只要有心,只要团结,前进并不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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