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料里面有蘑菇,还有玉米粉和一些其他谷物粉,配料还挺复杂的,有十几种,还加了盐和醋。”
“听着好像能吃……”尤里产生了一种想尝尝的冲动。
他不能破坏已画好的字符,就把目光转向了剩下的半壶材料。
贝洛说:“确实能吃。施法材料大多数是天然农产品,少数是轻度加工的合成物,原料确实都可以算食品,吃下去也不会出什么事……但味道相当糟糕。”
贝洛说话的时候,尤里已经伸出手指到壶里,蘸起粘稠物,迅速放进了嘴里。
贝洛说到“相当糟糕”的时候,尤里已经眼歪口斜地“呸”了出来,吐着舌头,不停干呕。
看他这样,贝洛笑了起来。
尤里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一脸委屈:“这味也太恶心了!你怎么不把说重要的事放前面说!真是个坏妈妈……后妈!做毒苹果的巫婆!白雪公主他妈……”
贝洛指挥道:“好了,不闹了,扶我起来,我们还得进行下一步呢。”
尤里很听话地用餐巾纸擦了嘴和舌头,去扶贝洛站起来。
贝洛拿回手杖,小心地进到蘑菇圈内,坐在了病床上。
能在柔软且正常的地方坐下来,他不禁发出舒适的叹息。
“然后做什么?”尤里问。
“去把病房的窗户打开,门也打开。”
“好。不过这是为什么呀?我想起了梅拉老师,她一直不允许我们把门窗对着开,在夏天也不许,说这样会得病。”
“嗯,会有穿堂风,”贝洛说,“我的长辈也不许这样开窗,但现在我们需要穿堂风。尤里,你听过这个谚语吗?‘穿堂风是仙灵的眼睛’。”
尤里回忆了一下,他小时候确实听过类似的谚语,不是梅拉老师说的,是住福利院的老年人说的。
梅拉只是认为穿堂风影响健康,但不会把它和神神鬼鬼挂钩。
不知这谚语和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联。尤里也不多想,反正听贝洛吩咐就行了,不懂的地方可以慢慢学。
他去开了门窗,用凳子把门卡住,又到楼道里左右看了看。
这层清空了,十分安静。楼道两端的墙上也有窗户,尤里去把它们也都打开,对流的风顿时变强了很多。
准备工作基本差不多了,接下来就等马尔科出现。
静下来之后没多久,尤里开始饿了。
他觉得贝洛肯定也饿,只是在忍着而已。
中午尤里倒是吃了不少,但贝洛光顾着在那喂猫,没怎么好好吃饭,他好像拿着吐司啃了几口,但那点量怎么能撑到晚上呢?
尤里提出想去买点吃的,贝洛同意了。看看挂钟,现在刚八点多,距离午夜还远。
贝洛把自己的钱包给了尤里,叮嘱他不要走远,快去快回。
医院门口就有小型超市,马路对面还有快餐店,也确实不需要走太远。
尤里离开还没过一分钟,又回来了。他从门口探出头:“你这么信任我吗?”
洛坐在床上,刚打开一本书:“我信任你。你对梅拉女士的感情很浓烈,你想帮助她,所以你肯定不会跑掉的。”
“我不是这意思,”尤里晃了晃手里的皮夹,“我是说,你把钱包整个给我了?里面钱还不少嘿,还有信用卡!我买什么都行吗?我要买炸鸡桶,粗薯条,土豆泥和饮料……”
贝洛说:“不要买酒就行。”
“不买酒。我要买椰子水和可乐分享装。”
贝洛挥手做驱赶的动作:“要去快去。”
“谢谢后妈!”
“你……”贝洛的话还没跟上,尤里已经跑出去了。
第8章 穿堂风
“穿堂风是仙灵的眼睛。”灰色头发的小男孩说。
梅拉老师正在整理玩具。她闻言回过头,看向男孩。
男孩坐在小板凳上,正在和一个女孩子玩过家家用的大屋模型,屋里有几个指头大小的娃娃。
为了在不同角度都能看到屋里所有的娃娃,女孩打开了大屋两侧的窗子,男孩坚决要关上其中一侧。
女孩问为什么,男孩说了那句话:穿堂风是仙灵的眼睛。
男孩名叫马尔科,来这里三年了。
他有语言能力发展迟缓的问题,刚来福利院的时候他三岁多,只会叫妈妈,别的都不会说。现在他六岁了,掌握了比较常用的日常词汇,能表达自己的需要,能听懂别人的话,但他说起话来还是不正常,只能一个一个词往外蹦,偶尔也能说一些短语。
福利院给他做过医学检查,他的大脑功能没有任何异常。
今天,马尔科第一次说出了语法完整的句子。其中还包括了“仙灵”这种平时少见的词汇。梅拉很吃惊。
这句话当然不是马尔科的创造,而是民间流传已久的俗谚。
在这个地方,每个人小时候都会被长辈叮嘱:千万不可以把家里的门窗同时打开,这样会形成穿堂风,人不能吹这样的风。
一方面是为防止生病,另一方面是因为这种风寄托了妖精、仙灵的力量。
仙灵徘徊在荒野里,它们可以分出一点力量,把力量融进风中,贯穿房屋的穿堂风就变成了它们的眼睛,能让它们清楚地看到人类家中的一切。
善良的仙灵看到穷苦人,可能会出手帮助;而邪恶的仙灵看到漂亮的新娘或婴儿,则可能萌发恶意,前来抢夺。
到了现代,这种说法已经很少见了。人们仍然厌恶穿堂风,但主要是因为怕生病,而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只有少数老人会把这事和传说挂钩。
马尔科能说出这句谚语,显然是有什么人教了他。
对他来说,哪怕只是鹦鹉学舌,也已经是很明显的进步了。
梅拉老师停下手里的活儿,走到孩子身边,蹲下来。
旁边的女孩和老师打了招呼,被另一个小伙伴叫走去玩别的了。
现在大屋模型边只有梅拉和马尔科。
梅拉问:“马尔科,你刚才说的话,能再给老师说一遍吗?”
“穿堂风是仙灵的眼睛。”马尔科重复道。
“嗯,所以不能吹穿堂风,会生病的,”梅拉摸了摸小孩的头,“是哪位老师教给你的呀?”
“杜桑先生。”
“嗯?”
“杜——桑——”马尔科拉长音,同时还伸出小手,指着窗外的一个方向。
他指的那栋楼,是福利院里的老年人居住区。
杜桑确实是其中一位老人的名字。
可问题是,杜桑先生是不可能与马尔科交流的。
杜桑和别的老人不一样。他在中年时因外伤造成脑部受损,之后一直维持着无法与外界交流、无法自理的状态。他已经在福利院住了很长时间,病情从未好转过。
孩子们平时只能见到可自理的老人,那些需要高级护理的老人住在专门楼层,楼道里有护理员轮流值班,不会让孩子进去。这是为保护老人的安全。
而且……就在三天前,杜桑已经因为心脏突然停跳而去世了。
梅拉问:“杜桑先生什么时候对你说的?”
马尔科又只能一点点地说话了:“跳绳,我们,好多人,啪啪啪啪啪,跳绳,我跳,看他,看,院子,看他。”
跳绳,排队……梅拉想了一下,马尔科指的是三天前,是孩子们练习排队跳长绳的时候。
跳长绳的活动是下午三点多开始的,持续了大约半小时。杜桑先生的推定死亡时间是下午三点半。
梅拉有点发冷。
在马尔科说的那些单词里,她有点不确定“院子,看他”的意思,于是她继续问:“马尔科,你跳绳的时候,是在院子里看到了杜桑先生吗?”
“不,不,不,”马尔科大幅度地摇头,“我看他,院子,我院子,他,房子,他睡,他说,我说,他笑,高兴。”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