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然从小便和剑煞们打交道,每次认识了新剑煞便会去翻阅相关记载,对那不幸陨落的每一位剑主都心怀敬意。
他耐心听四师弟吐完苦水,才给他讲起那位剑主的故事,他的剑招虽然称不上光明磊落,他的剑却保护了数不清的人,就连他们这些后辈如今能有这么优渥的修炼条件也仰赖于对方最后的牺牲。
北大陆不怎么开史学课,四师弟对这些陨落的先辈也不太了解,听顾然娓娓说起昔日英雄的种种往事,只觉自己也心驰神往。
修什么样的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拿这个道去做什么。
四师弟谢道:“我明白了,师兄。”
顾然见他目光通透明澈,便知他想通了大半,笑着让他继续去修炼,自己则继续去指点叶赛雪几人。
最后自己也陪剑煞们过了几轮招。
这么一通忙碌下来,已经过了子时。
顾然没惊动其他弟子,自己悄然离开镇魔塔,独自踏着月色回了天枢峰。
他才刚收起剑,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七天之期到了。”
背后的声音明明低沉沙哑,却带着点儿小委屈。
有人猜他们这几天在吵架,其实也没猜错。顾然因为谢重明上次要得太狠,直接又让他好几天没下床,当即来了脾气,勒令谢重明接下来七天不许再缠着自己。
说来也奇怪,两人没成婚之前别说七天,便是七个月不见也是常有的事,即便要一个人独自修炼个十年八年也不成问题,可是明知人就在附近却不能见,那感觉就煎熬得不得了。
偏偏顾然发话了,他又不能不顾及顾然的意愿。
这七天别提有多难熬了。
顾然想到谢重明这段时间都一个人埋头修炼,还真没来缠着他,心也软了。他说道:“我刚和剑煞打了几场,出了一身汗,得去洗个澡,你先放开我。”
谢重明哪里肯放,直接把他抱了起来往双泉那边走。
为了让顾然无暇拒绝自己,他还和顾然说起接下来的出行安排。
顾然知道他憋了几天,便也不拒绝了。
谢重明准备接下来带顾然去杀海兽,兽潮这东西顾然很熟悉,上手起来非常简单。等顾然展露了自己在这种任务方面的组织能力、熟悉了北大陆这边的基本情况,接下来想接触更多这方面的事务会很简单。
假以时日,他在北大陆的话语权肯定不下于当初待在南大陆的时候。
谢重明是不擅长这些事务的,但是他很喜欢去年在大潮来临时指挥若定的顾然。他比谁都清楚顾然想要聚拢足够多的人力物力来应对野心勃勃、阴狠狡诈的魔族,所以他会尽自己所能支持顾然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是作为伴侣应该做的。
两人一起洗了个澡,到了后半夜,谢重明便以马上要出行、不宜太过疲累为由,哄着顾然陪他到归溯石里去。
这样就算是会消耗灵力也不至于会彻底抽光。
说起来这东西还没尽过另一方面的用途呢,他们在里头只亲了两回。
顾然觉得这家伙在床上的想法真是层出不穷,不由和他分析起归溯石作为“情侣用品”的不合理之处:“在归溯石的小秘境里其中一个人根本记不得后来的事,怎么可能才相识就做那种事?”
他反正不可能去找个以前都没见过的半大少年提出“我们来做爱吧”这种要求。
谢重明:“。”
听起来有点道理。
但是他还是很想去看看入世时的顾然。
上次他们在仙祠中只看到了个雕像,根本算不得见到了那时候的顾然。
想了解所有他不曾见证过的时光。
念念不忘.jpg
谢重明私底下是很敢想且很敢说的,很快便磨得顾然答应让他进入那段基于那段记忆构建的小秘境。
两人已经用过两次归溯石,进入其中时都挺驾轻就熟。这次去的是俗世,架估计是不能打的了,所以这次应当不至于把归溯石弄裂才是。
谢重明进入小秘境时,天黑沉沉的,仿佛正要下雨。他沿着曲折而低矮的回廊往前走,忽听不远处传来阵阵琴音,应当是顾然在弹琴。
他跟着琴音往前走,外头淅淅沥沥地飘起了雨。秋雨便是这样的,明明满天都是乌云,雨落下来却小得很,仿佛在与那略带愁绪的琴声相和。
因为是进入俗世,谢重明用的也是一具凡俗化身,只是身量仍比南大陆的俗世凡人要高大得多,走在廊下感觉到格外低矮。
有些压抑。
有个老仆叹着气把没动多少的饭菜端走了。
秋风把老仆的叹息送到了谢重明耳中:“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重明等老仆走远后才悄然靠近。
顾然却格外敏锐:“谁?”
就像顾然提到过的那样,他的耳力因为双目失明而变得格外敏锐。
即使是极轻的脚步声也很容易被他捕捉到。
都已经被发现了,谢重明便没再躲藏,径直走进屋里。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琴前的顾然。
琴边摆着一副被撕成两半的字画。
谢重明想起来了,这是顾然那个白眼狼画师朋友做的,那人当众把顾然赠的字画撕了。所以顾然在难过吗?
谢重明抬头看去,只见顾然脸上满是警惕,仿佛随时会喊人进来。
他知道小秘境之中顾然不管怎么喊都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但还是不想让顾然太防备他。
顾然这具化身的相貌虽然已经往普通里变化,眉眼却还是有着顾然的影子。他早已习惯了与顾然亲密无间的日子,自然不希望顾然觉得他是居心叵测的坏人。
“我是被恩公救过的江湖人士。”
谢重明边小心翼翼地走近边编造道。
“想向恩公报恩,不知恩公可愿意留我在身边差遣?”
第55章
顾然本身就是施恩不望报的性格, 这些年他随着轩辕郢麾下大军征战天下,帮过的人不知凡几。
谢重明赌的就是对方根本不记得自己都帮过什么人。
他一步步走到了顾然近前,半跪在顾然跟前, 伸手抓住顾然的手腕。
顾然皱眉。
谢重明让顾然摸他头顶,恬不知耻地问顾然:“是不是感觉很熟悉?恩人您以前摸过我的脑袋,只是我现在长大了, 嗓子也变了,您可能听不出来。”
顾然微顿,手中摸到了略带着谢重明体温的发丝, 确实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事实上是谢重明有时候爱俯身咬他, 他便时常伸手按上去让谢重明收敛点)。
顾然平时对待年纪小的孩子,的确习惯去摸摸对方脑袋哄上几句,而少年郎在十几岁的时候也的确会经历变声期。可明明谢重明的说法无懈可击,顾然还是觉得有点古怪。
“您就让我留下吧。”
谢重明低声请求道。
“我没有家人,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您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牵挂。我什么都能做,什么都可以为您做, 只要恩人您允许我留在您身边就可以了。”
顾然因为目不能视的缘故,对别人的情绪分外敏感,他能感觉到谢重明对他没有恶意。既然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那就留下吧……
想到逐渐离自己的许多朋友, 顾然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他也没有家人。
……有时候, 他也会觉得寂寞。
谢重明便在顾然府中住下了,他没有自夸, 真的什么都能做, 除了照顾顾然饮食起居以外还能给顾然读书读信,还时常陪着他在院子里遛弯, 给他讲庭院中什么花开了什么果子熟了。
顾然听后笑了笑,说道:“就算你不说,我也能闻见。”
他没有提过要出门,也没有问过他的老仆哪里去了,仿佛颇为享受谢重明的陪伴。
直至有天晚上雷雨交加,他感受着青纱帐的震颤,忽地对一直在他房里打地铺的谢重明说道:“你上来陪我睡吧,我害怕打雷。”
说是害怕,声音却连半点颤意都没有,叫人听不出是真害怕还是假害怕。
谢重明也分不出来,不过顾然邀请他到床上去,他怎么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他没有忘记自己如今的身份,轻手轻脚地上了顾然的床,小心翼翼地伸手把人圈进自己怀里:“恩公若是还害怕,可以抱着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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