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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博秩序官会爱上异能反叛者吗(94)

作者:阿苏聿 时间:2023-08-17 08:50:32 标签:强强 科幻 末世 正剧 赛博朋克

  徐摧伤还没完全好,正趴在窗上抽烟,敞穿衬衣,披一件厚实的羊毛围巾——兰登的围巾,贺逐山见他戴过——他抖了抖烟头火星,做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怎么还不睡觉?”

  贺逐山垂眼看他:“那天你去哪了?”

  “哪天?”

  “城市广场爆炸那天。”

  徐摧眯了眯眼,在雪中又吐出烟圈:“有时你不该知道太多。”

  “不知道,就当没发生过吗?”

  “你真的很像我,”徐摧说,“但又不完全一样。”

  他忽然指向远方:“我出生在那里,苹果园区,唔,就被人放在孤儿院门口。孤儿院太冷了,要为两碗肉汤大打出手……然后我经常想,我要改变这个地方。”

  孤儿院只是富人们用于营造“慈善家”人设的大型秀场,那些孩子到底是活着,还是即将饿死、病死、冻死,并没有人关心。有的人在这种折磨中迷失自我,翻出铁丝网,满身鲜血地进入小布鲁克林区,成为无数流浪者中的另一员,但有的人,像徐摧,他们永远保有愤怒。

  “我不想改变这个地方。”贺逐山说。

  “是吗?”徐摧似乎饶有趣味。

  “我要的东西其实很少……”

  一点点的关注,一点点的爱。

  徐摧解开衬衫扣子,那些绷带缠在身上,闷得伤口瘙痒不堪。他轻车熟路地给自己换药,闷哼尽被夜风吹散了,贺逐山却瞥见他颈后有一枚纹身。

  “那是什么?”贺逐山问。

  “凤凰。”徐摧撕开纱布,扭身在镜中扫了一眼,“没人给你讲睡前故事吗?东方神话之类的。”

  贺逐山摇头,仿生人罗伯只会永无止尽地念一千零一夜。

  于是徐摧说:“那是一个传说。凤凰是某种不死鸟,它所过之地,烈火燎原,万物复苏。它是某种信仰。”

  徐摧缠紧绷带,轻抚那只振翅高飞的火凤凰。

  “有很多人消失了。”贺逐山说,“警/察说他们从未存在过。”

  然而徐摧答:“警/察说了不算。”

  “有很多事情,他们说了不算。”

  贺逐山还没到讨论哲学问题的年纪,不再说话,只趴在窗台上,极安静地望远处风雪。徐摧叹气:“你的数谜都解完了?”

  还差一个,但贺逐山犹豫片刻,逞强般点了点头。

  徐摧便说:“那我们来玩捉迷藏,‘HIDE AND SEEK’。我数三秒,你要藏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最好是床上。”

  不容置疑,徐摧开始倒数。

  贺逐山依言坐到床上,孤独地抱紧被子。夜晚那么安静,风里再没有声音。

  贺逐山却忽然探头向外看。

  徐摧的身影已经消失——

  但窗边有一根未灭的烟。

  星点火焰,仿佛在黑暗中迸射光明。

  父亲请来私人医生给母亲看病——他把对方拉到暗处,转了一笔巨款,请求他别把这些情况上传到公民信息系统:他似乎已不再相信公司。

  于是对外,他声称母亲因工作压力过大罹患焦虑症,并代她向公司递交辞呈。父亲关闭了仿生人罗伯,高价雇佣一名新的女总管。她悉心照料母亲,但母亲的“病”依旧一天比一天严重,她被梦魇缠身,无法正常思考。她总在徨徨地呢喃,在徘徊中倏然发出尖叫。

  她会紧抓父亲的手臂:“他们调走了基因序列……贝莲娜,舒曼,陈,和子……他们在监视所有的人的信息……所有……我们亦不能免……”

  贺逐山捏着那条数谜。他觉得他永远也找不到答案了。

  与此同时,斯科特家也不安宁:许多由老斯科特负责运输的公司科技产品,如用于在监控探头中模糊五官的内置干扰器、辅助黑客远程入侵的超导芯片都被赏金猎人劫掠,但没人知道它们的运输线路是如何外泄的,也没人知道它们的序列号是如何被抹除。

  直到有一天,老斯科特气冲冲杀进阁楼,揪着徐摧的领子把他掼在墙上,近乎歇斯底里地朝他怒吼。他一定意识到了什么,踢翻了治疗椅与显示屏,拔出枪,把枪口狠狠怼在徐摧下巴上——

  枪响骤响,一声锐鸣。

  然而子弹没有杀死徐摧。

  子弹穿透了老斯科特的头颅。

  门口站着兰登,依旧衣冠不整,状似颓靡,但他开枪的手那么稳,那么残忍,即使是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他叹了口气,吹灭枪口灰烟,越过地上鲜血,把枪一抛,抓了抓头发坐在桌上斜眼看徐摧。

  徐摧并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理了理领口,无视兰登那炽热的、凶狠的,能把人吞吃入腹的眼神,自顾自点燃一根烟。

  他们的关系早在贺逐山看不到的地方悄然变质,在觥筹交错的晚宴上,在超跑轰鸣的黑夜里。他们本就是同类,相互吸引只是时间问题,他们注定要把后背交给对方,走上一条反抗至死的不归路。

  但当时,他们只是说了几句话,兰登便站起来,猛将徐摧一拉,摁着他的后脑勺,给了他一个又深又狠的无法挣脱的吻。

  然后抓着他的腰,解开他的扣子,撕咬他后颈上那枚凤凰纹身,将他完全压进床里——

  那是贺逐山最后一次见到老斯科特,从那以后,这一古老家族的掌权者变成兰登。

  兰登·斯科特,“梧桐”无人知晓的真名。

 

 

第54章 伊甸(6)

  那是一个凄风冷雨交加的春夜, 母亲连续把自己关在卧室三天。父亲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为此咆哮不停。但贺逐山是只猫,没人养他,他自己也能在黑暗里舔血长大。于是他神不知鬼不觉溜进四楼——他在一线灯光里看见了人生最可怕的一幕。

  母亲的身体出现诡奇的变异, 她简直像一头怪物。手臂不复光洁, 漫生出鲜红刺目的疮斑, 肩胛突起, 像一只振翅的骨蝶, 柔软细腻的皮肤上亦爆出肉瘤。

  贺逐山能猜到那是什么——“变异”, 她一定被传染了,达文公司宣称那是一种可怕的生物病毒。

  然而他听见母亲含糊不清地咬下舌头:“带他走,带……逐山……这不是传染……不是病毒,他们在搜集……基因序列……我不想我的孩子……他们手里!”

  父亲将她哄睡, 推门而出, 光把贺逐山勾成一个瘦长的影子。

  父亲微怔:“你怎么在这?……你都听到了?”

  贺逐山没有出声。

  他早就破解了那个数谜,谜底是“freedom”。

  自由,他们从未拥有的东西。

  父亲迅速打点好一切, 辞去工作, 拜别亲友, 带着所有家当行李前往苹果园区。他们听说苹果园区内部存在一些“变异者”帮派, 他们会线下互助。那些老油条会教你如何躲避达文公司的强制身体检查, 如何伪造生理数据。

  父亲在苹果园区的食品工厂里找了份新工作,还算轻松, 每天负责品尝不同种类的糖水饮料——但那些汽水里都加装了很多合法兴奋剂与防腐剂, 他原本俊朗英气的身体日渐肿胀, 头发脱落, 皮肤发黄。

  母亲没有死在畸化期, 但有时,贺逐山觉得苟延残喘未必比死亡更好。

  高烧导致神经系统失调,她的大脑出现了不可扭转的病变。母亲觉得自己是一盆植物——事实上,她也确实变成了一颗植物。

  她的手背生长出许多嫩芽,像蝴蝶草,发梢则缀着牵牛花,一朵朵耷拉着,仿佛灯笼。她的身体必须日夜浸泡在冷水里,否则会干渴而死。贺逐山不久以后知道,其实她已不算一个完全的人类。

  但他还是把她看做母亲。

  他曾经最依赖的人。

  他们住在一栋居民楼里,左右邻居都是工厂工人。屋子很小,就两间房,父亲在主卧安装了玻璃花箱。他将母亲安置在里面,安置在装满冰块的降温浴缸。次卧则留给贺逐山,床头床尾都堆满纸质书。他本人则睡在客厅沙发,只盖一张绒线毯子。他每晚都凝视远处的刺眼的探照灯——终于发现城市只是一只冰冷的钢铁巨兽。但为时已晚,他忽觉自己的一生都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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