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含章却没立即走,反而顺着街往里去了。
小公子心想,这大狗不易养,屠户也到底是要赚银子的,不如他把狗带回去得了,总能给它吃饱,如今他院里正缺个看门的,岂不两相得宜!
里街拐角处,果然,一只半人高的花狗正趴在一处肉摊子边吃生猪肝。
摊主人不在,狗好像在帮忙看摊子,有人路过他都会看一眼,且人买肉都需放了银子,才能叫人拿肉。
含章往摊子去,小福就谨慎的护在他身边,怕狗咬了含章。
两人刚到摊前,张屠就回来,吆喝着卖肉。
只是那花狗却忽然不吃肉了,它耸了耸鼻子,而后猛然抬头,一直盯着含章看。
含章也和张屠说明来意,张屠却一摆手,“公子得问这狗愿不愿意,它从不和任何人走,我每日喂它,人家也只是饭点才来呢。”
还没等含章开口,张屠就见一直病恹恹的花狗正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那俊秀公子,它肉也不吃了,绕着人家公子转了好几圈。
最后,这只奇异的大狗,就乖顺的跟着公子走了。
那公子临行前,还买了他摊子上所有的肉,给了银子,叫他把肉送到府上。
“贵府何处啊。”
公子回道,“城东南,苏府。”
原来是老主顾,那眼前这位想必便是苏小公子,真是明眸皓齿。
张屠看着远去的人与花狗,感叹,“这世道,连狗都看脸……”
莫不是嫌他丑,给肉吃都不跟着走。
这狗很温顺,就是路过炸虫子摊位时候,谨慎的看了那大汉几眼。
接着,含章就带着小厮,领着狗,把集市上所有的卖鱼摊都瞧了一遍,都天黑了,也毫无所获。
最后只得回家,去和花池子里的小妖交差。
回到家中,趁着月黑风高众人沉眠之际,含章小声朝趴在池台子上的王八和娃娃鱼交代。
只是一人两妖话还没说完,那只今日刚到的大花狗便从窝里踱步出来,紧跟在含章身后护持着。
狗一来不要紧,含章想着它不怕小妖怪就好,奈何,狗没反应,花池子里先炸了!
“啊啊啊啊,这这,这是驺吾吗?”
“这是大人的,大人的驺吾嘛?”
“大人的驺吾卫!”
“驺吾卫!驺吾卫!”
含章吓了一跳,他只见月光之下,并不很宽阔的池水中,翻滚着冒出一堆泡泡,一大群各式各样的“水产”小妖怪,都头顶着荷叶,嘁嘁喳喳冒出来说话。
“驺吾,大人呢?”
“大人呢大人呢!”
花狗无动于衷,甚至坐在地上,抬起后腿,弹了弹脖颈子的痒痒。
“完了,驺吾也傻了。”
“傻了,傻了!”
含章都没注意到小妖们嘴里说的什么,他骤然见到这样多的妖怪,便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倒抽一口气,指着池子的手指微颤。
“怎么,怎么这么多妖怪在我家!”
娃娃鱼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王八赶紧安抚含章,“这都是我津水水族,公子莫怕,你家花池里的活水,原本就引自津水支流,我等这才能往来两处,倒是驺吾将军。”
王八朝含章旁边的花狗客气的问话,“驺吾将军,您怎么这幅样子,大人呢?您找到大人了吗!”
花狗看着一池子鱼,没反应,还是一只狗的样子。
王八叹了一口气,把一池子小妖都遣进池水,自己同含章解释。
“小公子,你在哪碰见驺吾将军的。”
含章看着脚边的斑驳大花狗一时无言。
“肉摊上……”
将军?水里的将军是条狗?魔幻。
不过含章安慰自己,这都一花池子妖怪了,也不在乎再多一只狗罢了。得,他院子里都快成妖窝了。
王八看出含章疑惑,“驺吾是我们大人的坐骑,是一只有人形的大妖,原形也很威武,如今这样……”
“怕是护主时被龙门罡气所伤。”
妖怪们一筹莫展,含章也觉得有些棘手。
他只是一时兴起想给小妖帮个忙而已,如今,却仿佛与这些非人之物牵扯愈深。
但看着院子里的鱼类还有旁边瘦弱的大狗,真是与书本上危险骇人的妖怪相去甚远。
出于小妖们新学的礼仪,且毕竟是借住在人家的院子里,王八将池中的同族都叫出来给小公子见礼,并一一介绍。
“这个是靑头愣,这个是愣头青。”
“这个是僧三点,这个是点三僧。”
“崩葫芦霸,霸葫芦崩,随风倒,倒随风……”
含章看着水汪汪趴在池边,又弯腰施礼的一堆小东西,无言以对。
他实在是分辨不出来,两只大虾有什么区别,什么鲤鱼草鱼鲫鱼,不都是一样的鱼么……
“仿佛,仿佛都长得比较像哈。”
娃娃鱼却震惊的摇头,六只小粉角晃的噼里啪啦直响。
“差,差别那么大的!”
于是,夜晚的床榻上,小公子迷迷糊糊的躺在被窝里,一闭眼,眼前都是鱼头,还各有各的相似……
花狗就守在含章屋外,夜极深时,睡沉的小公子胸口一阵明亮,氤氲着霍然的金芒。
而后金芒也分出了一小缕,飘了出来,补贴进了驺吾的体内。
片刻后,狼狈的花狗抻着筋骨,原地化作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老虎,老虎跪在地上,朝屋里拜了拜。
“多谢大人。”
作者有话说:
凶猛大老虎×乐观壮屠户
驺吾:吃肉的问题是完美的解决了!
第7章
农历二月初八,宜嫁娶。
迎亲的队伍一路敲锣打鼓,前头的新郎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挂着大红绣球,很是春风得意。后头的花轿精巧体面,风吹轿帘,得见里头是位身段窈窕的娇娘。
任谁见了,都要说一句佳偶天成。
队伍正行走,前头的喜乐班子却突然停了声,马上的新郎皱眉不满,挥着马鞭,叫鼓乐接着奏,小厮得令,前去催促。
这行人,正是苏明的迎亲队伍,他流连花丛多年,却片叶不沾身,如今娶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姐,心里正美,哪成想这花重金雇来的喜乐班子却来找自己的晦气。
小厮跑回来,喘着大气禀告,“回主子,是乐班头子叫停的,说不远处的山梁是处乱坟岗,不能惊扰。”
苏明哪管那个,他一点不把一个吹喇叭的放在眼里,不耐烦的直挥手,“少爷我娶媳妇就是要一路热闹,叫他们奏乐,不然可没银子赏他们,真是,哪来那么多事儿。”
于是,一行队伍,只稍微静了一会儿,就继续吹奏着喜乐,走过山岗。
鼓乐喧天,大红披身的迎亲队伍从凄风苦雨的荒野坟茔路过,惊起枯树上一群寒鸦。
忽而,山路平地起狂风,卷起的飞沙走石叫人睁开不开眼,花轿帘布全被大风掀开,盖头之下的新娘花容失色,但一双眼睛却很明亮。
渐渐的,大风绕着花轿盘旋许久才散。
众人赶紧睁眼查看,全无异样,于是又在苏明的催促下,敲锣打鼓的迎亲而归。
喜宴上,高朋满座,苏明父母与亲家公敬酒寒暄,兄弟们也忙碌不停,没过一会儿,众人远远就听到有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
“少爷接亲回来啦!”随即大家都起身去门口迎接新人。
挂着大红灯笼贴着喜字的门前,老老少少挤了不少人,但却都很有自觉的给一个漂亮的小公子让了路,叫他站到前头来,免得挤坏了。
小公子正是代替父兄来吃喜酒的苏含章,他头一回亲眼瞧着接新娘的热闹,哪里肯错过,带着小厮就往门口挤去。
苏明父母刚给众人介绍过含章,实在是因为含章出现在喜宴上,俊秀的叫众人眼前一亮,便追问人家的来历,后大伙一听这就是苏兴德他家大名鼎鼎病秧子,慨叹之余也不敢有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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